宫檐(994)
“可是孙儿不喜欢她,心里膈应得很。”玄烨恨道,“她叫鳌拜义父,难道朕还成了鳌拜的女婿不成?”
“这些话,你反反复复对我说过,咱们不提了。”玉儿道,“皇祖母就问你,这事儿你去不去解决,你想不想让她真正成为你的棋子,对你死心塌地?”
“死心塌地是不能了,她愿意,朕也不信。”少年皇帝坚决地说,“皇祖母,朕不喜欢她。”
玉儿知道,玄烨这会儿还有些小孩子脾气,等再过十年,他就不会说这么草率的话。眼下责备他没用,强迫他也不管事,唯有慢慢引导,慢慢地劝。
“不如,和舒舒商量?”玉儿道,“女人家,最懂女人家的事,而看管好后宫,也是舒舒的责任。”
“孙儿不愿拿别人的事叫舒舒烦心。”玄烨说,“舒舒是皇后。”
玉儿嗔道:“知道了,舒舒是你的心肝宝贝,皇祖母就是挡箭牌。”
玄烨笑了,露出几分小孙子的模样:“您别这么说。”
玉儿在孙儿脑袋上重重一敲:“有时候觉得你是大人了,可常常还耍小孩子脾气,玄烨,皇祖母不与你玩笑,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明天来给我一个答复。这事儿不能拖,越拖灵昭的心越寒。”
玄烨没敢顶撞祖母,可回过头对大李子说:“她心寒,朕还心寒呢,是谁错在先?皇祖母说的对,既然敢往来书信说大逆不道的话,就该有所觉悟早晚被朕拦截,说白了,他们就没把朕当皇帝,处处小看朕。”
大李子好生道:“皇上,您在气头上,您且冷静冷静,奴才相信,您一定会有最好的法子来解决这件事。”
玄烨看着大李子,问他:“朕很小气,是不是?”
大李子说:“昭妃娘娘是您的妃子,就算您不喜欢,处处忌惮,您心里对她依然有责任。皇上,您若真是冷血无情的人,又怎么会烦恼呢。”
初涉人事的玄烨,对男女之情颇有些自以为是,说:“你这话,只怕皇后不爱听,皇后怎么会希望朕在心里容下别的女子。”
大李子说:“奴才以为,这是两码事,更何况,皇后娘娘心怀宽广,娘娘她不会拿任何一个女子来和自己比,任何人都不配不是吗?”
玄烨不大服气,可大李子说的话却叫他无法反驳,一个内侍公公说的话,都这样大度,他堂堂天子,真要和一个年轻姑娘过不去吗?
因今日翊坤宫焚烧东西引起恐慌,各宫都在敦促警示防火防灾,坤宁宫里,石榴刚教训完宫人们,来向舒舒复命。
“翊坤宫的人,怎么样了?”舒舒问。
“太皇太后说,都是年轻的孩子,就不打打杀杀了,昭妃娘娘身边的冬云,罚了半年的月例,其余宫人各罚一个月,都闭门思过。”石榴应道,“自然对钮祜禄一族而言,这不值什么钱,昭妃娘娘转身就能贴补他们了。”
“不是银子的事儿,她失了面子,再有……”舒舒心里明白,恐怕钮祜禄氏是发现自己的书信被人拦截了。
“奴婢听前头的说,皇上不大高兴,从慈宁宫回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闷闷的。”石榴道,“娘娘,您要过去瞧瞧吗?”
舒舒摇头:“这是皇上和她之间的事儿,皇上需要我,自然会传召我,不然我就不该擅自插手。钮祜禄氏的皇妃,也是皇上封的,我这个皇后该予以尊重。”
但这日夜里,御膳房传膳,舒舒才入席,玄烨就来了,大大咧咧地闯进来说:“朕一个人吃饭闷,来和你一道吃。”
“你们都下去,我会侍奉皇上。”舒舒吩咐众人,“就等在殿外,也好传你们。”
宫人们纷纷退下,玄烨已经坐下了,举起筷子满桌子晃悠,不知吃什么好,只到舒舒来布菜,夹在他碗里的,他才安心地吃起来。
舒舒去盛汤,玄烨说:“仔细烫手。”
听到烫手二字,舒舒便道:“太医院的人向臣妾禀告,昭妃的手被烫伤,似乎很严重。”
玄烨说:“你去瞧过了吗?”
舒舒摇头:“皇祖母罚她闭门思过,臣妾不敢擅入。”
玄烨放下筷子:“舒舒,朕就是来和你商量,该怎么办。她可能是发现了与家人的书信被朕拦截,才吓得把屋子里的信都烧了。明天一早,鳌拜他们,就该问怎么回事了。”
“皇上真来商量,臣妾也有话想说。”舒舒道,“不然,臣妾不该随意左右您的决定。”
玄烨朝她招招手:“坐下,朕不喝汤,别烫着你。”
膳厅外,大李子踮着脚朝里头望一眼,只见帝后二人依偎着,神情严肃地说着什么话,突然有人从背后拍她,回眸但见是石榴。
“这是最好的烫伤药。”石榴递给大李子一个精细的小瓶子,说道,“在太医院备案了的,可不是随便拿来的东西,你替皇上收着吧。”
大李子愣了愣,但还是接了过来。
石榴道:“机灵些,尽量为皇上大事化小,当初先帝两年废后,闹出的笑话,恐怕能叫人说上千百年。咱们皇上是要做一代明君的,哪怕昭妃娘娘不能长久,也绝不能是眼下。”
翊坤宫里,御膳房的人将一动没动的饭菜撤下,灵昭漠然从膳桌边起身,走回寝殿去。
她虽然被罚闭门思过,可待遇并未削减,今晚的御膳,为了助她养伤败火,还比平日多了几道药膳。
太皇太后今日训斥她,也不是那憎恶讨厌的语气,虽然挨了骂,可灵昭竟然觉得很亲切,比起家里那一张张嘴脸,亲切上百倍。
她真的想把这里当家,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