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847)
吴良辅劝道:“皇上息怒,您的情绪,可不能被他们牵着走。”
福临却厌恶地说:“你还记不记得,孟古青说朕是什么?”
吴良辅呆了呆。
福临凄凉地笑着:“她说朕像发情的种马。”
“皇上……”吴良辅吓得跪在了地上。
“吴良辅,你有没有法子去打听一下,孟古青现在怎么样?”福临道,“最好,再替朕去看看她。”
“只怕会惹怒太后,宫里虽有静妃之名,但谁也没再见过,大家都已经默认静妃不在人世,连名字都不敢提起。”吴良辅道,“皇上,还是不要触怒太后的好。”
福临却道:“整个紫禁城,只有她敢抗争,哪怕头破血流,哪怕赌上一辈子也要争。”
吴良辅连连磕头:“是奴才的错,奴才惹您想起这些不愉快的事,可是皇上,您还是忘了吧。”
福临很平静:“没什么不愉快的,她曾经鲜活地出现在朕的生命里,朕曾经在她的身上,寄托了所有的希望和幻想,哪怕这紫禁城里只有她一个人能自由自在地活着,可惜……”
福临提起精神,道:“行了,朕不过是一说,不提也罢,你也不必去打听。”
虽然乾清宫暖阁里气氛沉重,慈宁宫这一片儿,依然热闹喜庆。
慈宁宫的院子大,小孩子们成群结队地嬉闹追逐,也是玉儿下旨说不许拘泥规矩,就让他们玩耍,不然各家必然不敢让孩子们这么撒野。
玄烨和福全今日难得能停课一天,跟着皇族里的堂兄弟们,还有姥爷家的表哥们,玩得满头大汗。
大李子抱着三阿哥回景仁宫来,石榴忙给拿热水擦汗换衣裳,啰啰嗦嗦地叮嘱:“一会儿吹了风,咳嗽流鼻涕,那么苦的药,三阿哥吃不吃?”
玄烨嘿嘿笑着,任凭摆布,乖乖换好干净衣裳,慈宁宫就来人传话,说要开宴了,请三阿哥赶紧回去。
“石榴,你不去呀?”玄烨站在门前问,“皇祖母那儿有好些好吃的,大李子说夜里还要放烟火呢。”
“大家都玩儿去了,总要有人看家门的。”石榴说,“平日里其他人都捞不着玩儿,今天奴婢留下,让大家都玩儿去吧。三阿哥,你替奴婢攒几块点心,夜里带回来给奴婢吃可好?”
“包在我身上。”玄烨拍着胸脯,领着宫人们大摇大摆地走了。
回到慈宁宫,一群孩子在屋檐底下堆雪人,雪球滚得硕大,五六个太监才给抬起来按上脑袋,孩子们一阵拍手叫好,嚷嚷着要给画上眼睛鼻子。
玄烨走过来,不经意地看见对面屋檐下,一位嬷嬷领着和自己差不多个头的女娃娃,女娃娃手里抱着个棉布缝的兔子,一脸憧憬地看着这里的热闹。
“玄烨,你来给雪人画眼睛。”福全大声喊着,吆喝弟弟过去。
玄烨听见哥哥喊他,便没再留意这边的小姑娘,跑到哥哥身边,被大李子抱起来,握着笔,在雪人脑袋上画了眼睛。
这边厢,索尼家的少夫人从廊下走来,喊过自家的闺女问:“舒舒,你怎么不和大家去玩?”
小娃娃却钻进母亲怀里要抱抱,而后伏在母亲肩头,软绵绵的不说话。
少夫人向领着舒舒的嬷嬷欠身致谢,很快宴会开席,各家夫人都来领孩子们回去。
殿内乌泱泱地坐满了人,歌舞升平欢声笑语,热闹而又平常的一场宴会,玉儿带着皇后与后宫们大方待客,来享宴的贵夫人们都规规矩矩,一顿饭顺顺当当地就结束了。
女眷们离宫,各家的马车轿子散入京城,索尼夫人也带着儿媳妇和孙女回到家里。
索尼刚好经过前厅,见了孙女,便招呼到怀里,宠溺地问:“舒舒啊,宫里好不好玩儿?”
“嗯。”舒舒应着,“下回爷爷也去。”
索尼夫人吩咐儿媳妇:“带孩子去睡吧,很晚了。”
少夫人领命,向公公婆婆告辞后,抱着突然活泼起来的女儿,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啰嗦,缓缓往她们住的东苑去。
“你怎么不大高兴?”索尼问妻子,“遇见哪家无理的婆娘,惹你不高兴了?”
“你这话说的,太后跟前,谁不是规规矩矩,纵然有讨厌的,那么多人也说不上话。”索尼夫人道,“我是担心我们舒舒啊。”
“舒舒怎么了?”
“这孩子不合群,自从脑袋上落了疤之后,出门在外就变得内向,礼貌虽然还有,可不爱与同龄的孩子玩耍。她今天一整天都没说什么话,人家孩子成群结队地疯玩,她就一个人站在边上看。”索尼夫人忧心忡忡,“她是不是知道自己破相了,自卑了?”
索尼膝下女儿少,孙女眼下也只有舒舒,很是捧在手心里疼爱,对此竟是不以为然地说:“将来长大就大方了,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不用进宫,不用嫁给皇帝,怎么都好,我们该感谢她这道疤,省了多少麻烦。”
第639章 难道是遭了贼?
索尼夫人随丈夫同往内院去,一面走一面嗔道:“你这话可别挂在嘴边,叫人听去成了把柄。就算不嫁皇上吧,你的宝贝孙女难道谁也不嫁了?她有个亲王福晋的姑姑,将来也就转不出这个圈子,若不能有大大方方的性情,岂不是白叫人欺负。”
“这才多大。”索尼满不在乎,“你们女人家就爱瞎操心。”
夫人却道:“你不是心里顶明白的吗,少跟我装傻,我可是向佟夫人暗示过了。”
索尼却摸了把胡子轻叹:“我本以为,将来的事可以估算,如今却又糊涂了。舒舒的婚事,你千万不要着急,不管她脸上有没有疤痕,都要先过了选秀那一关,不然别人告我们私下婚配,反而害了舒舒的名声。你别急,我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