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1195)
“皇上认为,这是上天的惩罚?”舒舒问。
玄烨长长叹息,摇头:“不要担心,朕若丝毫不悲伤,那才更可怕,过几日,朕能缓过来。”
舒舒知道,玄烨不会说那样的话,甚至不会想,不然,她该怎么办?只怕宫里的人都认为,二阿哥会夭折,是对皇后的惩罚。
此时,有密信送入乾清宫,玄烨看信后,精神大振,吩咐大李子:“把明珠找来。”
舒舒知道有军国大事要商议,便主动退下回避,而估算着日子,该是玄烨撤藩的第一步,即将踏出去。
“桑格,即日起,多派人手管束后宫言行。”舒舒道,“不必与昭妃冲突,你派人暗中看着就好。接下来的日子,要打起精神来面对,安贵人那样爱惹是生非的,不能再由着她,我不许宫里有任何鸡飞狗跳的事。”
桑格神情严肃:“奴婢明白,奴婢不会和昭妃娘娘的手下起冲突,宫里照着原先的样子就好,但奴婢会派人看紧每一个人。”
主仆俩往离了乾清宫,要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复命,从西侧门出来,就听见远处传来笑声。
舒舒向宫道北边看去,只见两个小宫女抬着一大筐木炭和柴火,走几步歇几步,再要发力抬起来,抬不动都摔个屁股蹲,把她们自己逗乐了。
桑格呵斥边上的宫女:“赶紧去管教她们,今天小公主出殡的日子,她们笑什么。”
舒舒道:“罢了,不是挺好的,看见她们笑,我心里也敞亮了,活着的人,本就不该被逝去的人所累。你们去帮帮忙才是正经,两个小丫头怎么抬得动,赶紧去吧。”
桑格道:“娘娘,您才说要管束后宫。”
舒舒笑道:“是管束人心险恶,不是这样天真开朗的笑,就是她们这一笑,我的心情突然就好了。”
说罢,带着桑格往慈宁宫走,而这一边,见有人来帮忙,两个小宫女才发现皇后一行在身后往南走,吓得跪在冰冷的地上磕头。
几个太监倒是很和气:“姑娘,赶紧走吧,你们住哪儿的?”
“奴婢们是钟粹宫兆佳答应的宫女。”说话的正是兆佳氏身边的宫女岚琪,“公公,一会儿到了钟粹宫后头,您几位就离了吧,我们自己能抬回去。”
而边上的名叫盼夏的宫女立刻推她,轻声道:“你傻呀,人家帮忙还不要?反正是皇后娘娘的旨意,我们俩搬也搬不动。”
岚琪冲几位公公笑笑,悄声说:“正因为是皇后娘娘的人,回头王嬷嬷以为我们告状,到时候等不到皇后娘娘来救我们,她先打我们可怎么办?”
盼夏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那个老婆子恶毒的很。”
转眼,已是三月,京中风寒时疫解除,玄烨也恢复了健康,而三月头上第一件事,就是平南王尚可喜上奏皇帝,疏请归老辽东,留其子尚之信继续镇守广东。
玉儿对舒舒说:“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之后的日子,各部大臣频繁出入乾清宫,前前后后商议的皆是如何处置此事,足足十天,朝廷才给出了决定。
经户部、兵部,以及议政王贝勒大臣商议,认为尚之信若拥兵留镇广东,恐将来跋扈难制,皇帝下诏,令尽撤全藩。
尚可喜忠于大清,接旨后立刻上奏皇帝,将举族迁回辽东,麾下兵权等待朝廷派人接管。
第886章 前人栽树
皇帝跨出了撤藩的第一步,以平南王尚可喜为引,观平西王吴三桂,靖南耿精忠之变。
从那一天起,不断地有大臣上奏,劝谏提醒皇帝,不可再动另外二藩。
但玄烨心意已决,也料定吴三桂、耿精忠绝非善类,朝廷不撤藩,他们也终有一日要反,暗中安排兵马严阵以待,做了最坏的打算。
然京城与皇城,在尚可喜上奏要举家迁徙后,平静如往常,仿佛不过是诸多朝廷大事中的一件事得以解决,纵然有大臣为此忐忑不安,玄烨在朝廷上,再也不提起“撤藩”二字。
五月时,荣贵人顺利分娩,在宫里两位公主相继夭折后,产下健康的女婴,如此太皇太后得以开怀,圣心大悦,厚重的赏赐源源不断地送入荣贵人的宫苑,一时风光无二。
而入夏不久,后宫中,新入宫的五位里,常在那拉氏有了身孕,昭妃特意安排了侍奉待产的嬷嬷和宫女去照顾她,宫嫔们往来道贺,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但不知是皇帝疏忽,还是内务府的人给穿小鞋,又或是其他什么缘故,钟粹宫的答应兆佳氏,至今没被皇帝翻过牌子。而她闺名中带个“布”字,渐渐被人唤作布答应,用的是谐音“不答应”。
这眼瞅着入宫就要一年,兆佳氏的面容身体也长开好些,进宫时的裙衫都变短变窄,连荣贵人都说,布答应出落得亭亭玉立。
钟粹宫的王嬷嬷,成天抱怨天抱怨地,对布答应言语刻薄,自己手下的小宫女太监日夜巴结她,她就把钟粹宫里的粗活重活都交给布答应的两个宫女来做。
偏偏布答应性情安宁,生来柔弱,对王嬷嬷从惧怕到习惯,如今已完全不在意这些事,每日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偶尔出门请安谢恩,十分知足。
王嬷嬷也不敢真正亏待了布答应,心里总盼着这个主子能得皇帝宠幸,让她面上有光,于是多是拿底下两个丫头出气,可那两个小宫女也机灵聪明的很,绝不会轻易惹怒她自讨苦吃。
因此钟粹宫里太太平平,外人也瞧不出什么不妥当,日子就这么过下来了。
七月,玄烨等待许久的事,终于发生了,平西王吴三桂和靖南王耿精忠联合上奏,要追随尚可喜一同,疏请朝廷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