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103)
扎鲁特氏挺着肚子怒斥:“布木布泰!”
大玉儿瞪着她:“你把我姐姐的手踩伤的事,我记着呢,等你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我会拿银针一根根扎进你手指里,还有几个月,你自己算算。”
扎鲁特氏没想到,大玉儿竟然能说出这么狠的话,身子往后踉跄,本是要扶着宫女的手,谁知主仆俩的手没握上,而她脚底打滑,竟是笨重地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
清宁宫里,哲哲正心情极好地听代善的福晋说她要给小儿子选媳妇,窗外忽然传来惊呼声,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跑出去看。
很快就有人来告诉她,说玉福晋把扎鲁特氏推在了地上。
哲哲的心悬起来,命人先照看扎鲁特氏,好在这女人也皮实得很,肚子里的孩子没伤着。
今天是皇太极的寿辰,哲哲不愿闹得鸡飞狗跳,不许众人议论,见到玉儿也没有责备她,事情一时就压下去了。
夜里寿宴时,扎鲁特氏没有列席,皇太极自然不会在意,不过下午的风波他已经听说了,此刻见大玉儿仿若无事地和其他女眷说笑,他也就不放在心上。
这一边,时不时有人来问海兰珠话,她能应付的事终究有限,少不得去叨扰哲哲。
哲哲见她如此用心,又安慰又无奈,倘若玉儿能一道在跟前,她们姐妹俩还有什么事不能应付。
海兰珠忙完了,好不容易坐回席上,见皇太极含笑看着她,她也微微一笑,赧然收回目光,而后自己才顾得上吃一口寿酒。
不久后,宝清给主子送来手炉,悄悄在耳边说了几句。
“真的?”海兰珠忙了半天,这会儿才听说扎鲁特氏没来的原因。
“她一定是找咱们麻烦不成,又和玉福晋过不去。”宝清愤愤地说,“那个女人啊,真是可恶极了,玉福晋的脾气哪能像您这么好呢。”
“她怀着孩子呢。”海兰珠说,“玉儿不会对她动手,之前在围场那是两码事,玉儿肯定不会对怀着身孕的女人动手。”
“这就难说了,她们都在说,是玉福晋推的。”宝清道。
“齐齐格怎么说?”海兰珠问。
宝清摇头,她还没打听到,但是坐席对面看去,大玉儿和齐齐格说说笑笑的,她嘀咕道:“叫别人讲来,十四福晋当然是袒护玉福晋了。”
海兰珠默默念着:“玉儿肯定不会动手。”
但这件事,并没有影响皇太极的寿宴,寿宴顺利而热闹,最满意的就是哲哲,事后当着皇太极的面,连声夸赞海兰珠。
那之后两天,皇太极都歇息在海兰珠的侧宫里,这日夜里刚要入睡,门外一阵喧闹。
海兰珠吓得心惊肉跳,皇太极自然是很镇定,不多久尼满就在门前告诉他们,是扎鲁特氏见红了。
第096 我没有动手
扎鲁特氏孕期尚短,此刻见红,实非好事,那日她跌倒在雪地后,大夫便要她卧床静养,当时并无异兆,不想隔了两天,终究是出事了。
宝清进门来点亮烛火,海兰珠下了炕,命她送茶水,她朝窗前张望了几眼,回眸看皇太极,他从容而淡漠,仿佛那个女人和腹中孩儿的生死,与他毫不相干。
滚烫的茶水送来,她端了一碗坐到炕沿上,轻轻吹了几口气,觉得刚刚好了,才递过来。
皇太极喝茶的当口,便看见她手指上还未褪去的淤青,那个女人是用了多大的力气踩,把好好的手踩成这样。
皇太极放下茶杯,拉过海兰珠的手,抚摸着指尖的伤痕:“还疼吗?”
海兰珠含笑:“早就不疼了,都那么久了。”
皇太极瞥她一眼:“别再让自己受伤,将来我带兵出征,叫我怎么放心你?”
海兰珠笑:“有姑姑在,还有玉儿在,没人会欺负我。”
皇太极不记得上一次在这屋子里提到玉儿是什么时候,他从来不提玉儿,海兰珠也不会问妹妹,外面的事她从来都不关心,在她身边,就只有他们彼此。
“啊,大汗……”
一声惨叫传来,是扎鲁特氏的声音。
海兰珠受惊一颤,但很快就被皇太极搂入怀中。
“大汗,东宫侧福晋的孩子保不住,大夫要为她引产。”尼满的声音在门前响起,淡定地说着,“大福晋已经过去。”
“知道了。”皇太极依然无动于衷,可低下头,就看见了海兰珠眼角的泪水。
“怎么了?”他轻轻捏过海兰珠的脸,想起她的曾经,眉间含怒问,“吴克善对你做过一样的事?”
那是海兰珠的噩梦,堕-胎引产的痛苦记忆犹新,扎鲁特氏此刻的每一声呼喊,都是她曾经对哥哥和大夫的哀求,她没能保住亡夫的血脉,没能守护自己的孩子。
“我说过,再也不许想你死去的丈夫。”皇太极道,“过往任何痛苦的事情,都不许再想起来。”
海兰珠怯怯地点头,眼泪滑落在皇太极的指间,他问:“是怕我才点头,还是心甘情愿地点头?”
海兰珠一脸茫然,却招来男人的心疼,温柔地擦去她的眼泪,嗔道:“好了好了,不凶你了。别人说你千句万句,你都不在乎,我的一句话,就经不起?”
“嗯。”海兰珠这一下,倒是回答得很干脆,软绵绵地窝进丈夫的怀抱,在皇太极的怀里,她就踏实了。
“不要怕,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皇太极亲吻她的发丝,“从今往后,有我在。”
扎鲁特氏的惨叫,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最后一声痛呼后,宫苑内归于寂静。
大玉儿在侧宫中,早已被这动静吵醒,她搂着雅图和阿图,用棉花堵着她们的耳朵,好在孩子们没有受到惊吓,小阿哲也睡得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