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成长记事(140)
“万一败露了怎么办?”
“怎么会败露了呢?”紫月弓着腰悄声安慰道,“您本身就是被害者啊,再怎样还有皇后在下边垫着。”
能把姜家拉下水最好,拉不下去,也要把事情闹大,不会让审喆全身而退。
秋香苑的海棠花开的灿烂。
这几日天有些凉,勺儿和乐衣相继沾染了些风寒,因着曜儿年岁小,她俩不敢靠的太近,只好先让云裳看顾着。
这日,云裳如往常般带着几名宫人和乳娘抱曜儿去花苑散步,远远就听见几名修花的太监谈到秋香苑,说是大片海棠开成海,美的跟仙境似的,可惜就要被翻整。
“糖糖……”曜儿年岁小,自然不知道海棠是什么,只知道糖是甜丝丝的东西,一听见,就挥着爪子摇晃,“糖……糖……”
“棠棠?”云裳笑眯眯地抱着顾曜,轻轻摇晃着,“殿下想要海棠花么?”
“要……要、糖糖。”顾曜眨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
云裳越看他越喜欢,她们的小殿下,长得真好看呐,想着秋香苑离的也不算远,索性抱着他去走走逛逛,等明年怕是都看不到了。
许多年后,云裳坐在葡萄架下给小皇孙纳着鞋底,阳光刺眼,她不只一次想过,如果当年她没去秋香苑,现下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耳边是盛夏的蝉鸣,她笑着摇摇头,应该还是一样吧。
云裳的这次秋香苑一行,遇到了姜月白,更遇到了祁媛。
狭小的浮翠亭被挤得满当当的,天已经冷了,云裳背后却依旧湿濡一片。
祁媛心情看上去很好,她的皮肤有些白的透明,幸好抹了胭脂,才显得有些活气。
“有些日子没见,曜儿都长这么大了。”祁媛肚子里翻江倒海,可她得忍,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祁媛不过是随口一问,只是没有云裳多说话的份。
姜月白眯着眼,她离祁媛十分近,不经意地打探着祁媛的身影,面上做的无异,裙下的脚步行走起来却有些沉重。姜月白的脑子不停地转,猜想姊双多半是动手了,只是她没算到,祁媛不是去找审喆,反倒打起了她的主意。姜月白侧侧身子,换了个姿势,腿脚侧放在离祁媛较远的一旁,手中适时的捧了一盏新茶。
浮翠亭的栏杆有点矮,只顾着逗顾曜,惹得曜儿笑眯眯地探着身子伸手与她玩耍,离湖边越来越近,就在她指尖触碰曜儿胳膊的一瞬间,暗地里下手狠掐了他一把,小孩忍不了疼,当家就跟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哇的一声哭出来,惊得云裳连忙去哄他。
电光火石间,就见祁媛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就像湖中栽去,四周是宫人们失声的尖叫。
云裳就这么看着祁媛,隐约看到她笑着冲她眨了眨眼。
“小心!”姜月白的声音响起,下一刻,就听见两声扑通,祁媛和姜月白同时坠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弱者总是被人同情的,姜月白太明白这个道理。亭中就她们几人,即便她不是最弱的那个,也不能当全身而退的那个。
祁媛落水滑胎的消息传到软语斋,惊的元容手中的杯子都没端稳,瓷片碎落在地上,染了大片的水渍。
这一路,元容脚步未停,却在脑海中把所有的信息都过了一圈,她毕竟在南晋的后宫呆过几年,宫中的手段说起来不过大同小异。
祁媛这胎绝对有问题,不然她躲着都来不及,怎么会把自己置身于这么危险的地方。
还有姜月白,她圆滑跟泥鳅似的,会舍身救人?这点元容打死也不会信。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姜月白知道祁媛肚子有问题,将计就计的演了这么一场戏。
如此一来,只要姜月白躺在床上静观其变就可,生生把被动权转化成了主动权。
这么看来,唯一的劣势,便是靠的及紧又不知为何受到惊吓的曜儿和云裳了。
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元容向着祁媛的梅鸢殿快步行去,顾子期不是个好对付的,他这个表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人还未踏进去,就听见棍棒拍打皮肉的啪啪声,伴随着云裳惨烈的哭喊,“奴婢说的是实话,求陛下开恩。”
元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她站在门口,深深地呼了口气,才鼓足勇气踏进去。
云裳身上的鹅黄早就被鲜血染得变了颜色,周围跪着的,还有梅鸢殿和柔福宫其他在场的几位宫人,她恍惚中看到了元容,眼泪流的更凶了,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夫人救我,不是我。”
“陛下。”元容没回她,只是立在石阶下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顾子期,他迎着光,长眉斜飞,给人的压迫性与日俱增,忍不住想要屈膝跪倒在他面前。
大手一挥,行刑的太监立刻得了命令停手,云裳少了内监们力量的钳制,身子一软,整个人就从椅背上滚了下来,她眼前漆黑一片,周围是扑鼻的血腥味,嘴中不停喃喃。
不是我。
“凡事讲求证据,不然便是屈打成招。”元容没有回头,她盯着顾子期,拎着拖地的襦裙一步一个台阶的踏上高处,立在顾子期身侧,她得体的行了半礼,这才把视线移开,扫视着跪在地上的其他人,“说吧。”
她不能把气撒给顾子期,于理他是君,于情他刚失去了一个孩子,元容不会选择着这个点上去挑衅他的权威,只得把所有的精力集中在其他人身上,“我只想听到确切的说辞,把好像、可能、大概一系列的猜想统统给我收起来,谁亲眼看到了什么,说!”
亲眼看到,梅鸢殿的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她们离得远,谁也没亲眼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