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337)
最终只是讷讷说出一句:“可你是皇帝……”
赵怀熠回头看他,瞧见他红着双颊无措的模样,把身体转了过来。
“五叔,你离近点儿。”赵怀熠盯着他。
赵靖珩迟疑片刻,稍稍俯身。赵怀熠眼睛一眨不眨:“只说我了,你呢?”
赵靖珩眼睫颤动:“臣有没有子嗣不重要。”
应当说,没有子嗣更好。
权臣总是为君主所忌惮,哪怕当今皇帝心无芥蒂,难保日后是何情形。只要这一脉留存,就会被当做隐患、威胁。
赵怀熠勾着赵靖珩后颈:“五叔,你要一个孩子吧。我会把他视作亲生,我会待他很好,给他所有宠爱……我的什么都能给他。”
赵靖珩反手捏住他的手腕:“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五叔,我没法拥有子嗣。”赵怀熠平静说道,眼睁睁看着赵靖珩露出比见到他吐血更震惊的神情,继续道,“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
赵靖珩甩开他的手:“这不可能……不可能!”
赵怀熠苦笑抱怨:“我连这件事都告诉你了,难道不应当关怀安慰我么?”
“你在骗我。”赵靖珩冷下脸来,倏地起身。
心中震惊以至于无法直面赵怀熠,想起先前吐血那一幕,怕自己情绪不稳再次伤到他,赵靖珩当下转身就走。不顾身后的呼喊,只凭着本能逃避般退出寝殿,将试图询问的张全忠远远甩在身后。
跟了几步的张全忠摸不着头脑,先确定皇帝安危才是要紧事。他回到门前,高声道:“圣上,淳王殿下他,出宫去了。”
门内传来一声“进来吧”,张全忠这才走了进去。见皇帝坐在床边,面色如常,心中却得不到安定:“陛下,今日还是早些歇息,奴婢叫人拿热水来……”
“不用,还有奏疏没有批完,你去帮我备笔墨。”赵怀熠整整衣襟,站起身,“今日之事,别在太后面前多嘴。还有,明日,传班侍郎进宫一趟。”
原以为淳王回京能让皇帝开心几日,反倒圣节当日不欢而散,连亲眼见到皇帝吐血都不能让淳王留下陪伴,可见这回事态严重。
眼前这位是最听不进劝的,张全忠心疼皇帝身体,却又什么都不能说,咽下满腔苦涩,口中应和。
回到家中的吕仲良换了衣裳,等不及喝口水,站到书架前,在那堆泛黄散发着陈旧气息的书里翻找来。
左一本右一本抽出一大摞医书,循着记忆翻找起来,一面找一面摇头,眉头越皱越深。
一阵敲门声传来,吕仲良抬头看了眼,近日没有收到拜帖,不知何人拜访,于是不做理会。但那声音一直持续不断,不胜其烦。他忍不住放下医书,前去开门。
“谁啊?”
门放开启一条缝,锋利冰冷的剑刃顺着探了进来,长了眼一般寻到吕仲良的脖颈处。
一只手将门推开了些,露出一张和颜悦色的面孔:“吕御医,淳王殿下有请。”
吕仲良望着门外那两个侍卫装扮的人,心一横,昂首跨出门槛,俨然一派悍然赴死的模样。
第196章 密令
天色不早,今年圣节烟火取消了,没了热闹看只能早早归家,街上行人稀少。
两个侍卫避着人将吕仲良半逼迫地带到一处隐蔽之地,一把推入暗室之内,两人留在门外关门落锁。
吕仲良抬头,紧闭门窗的室内只有一张空桌,两张木凳,桌边端坐着一个人,哪怕看不清面孔,吕仲良也知道那是淳王。
外面不闻人声,门外只有四个侍卫看守,哪怕在这儿被淳王杀了,也不会有人知晓。
赵靖珩率先开口:“吕太医,这样邀请你过来,多有失礼。”
吕仲良昂首在桌边坐下:“殿下位高权重,随心所欲,下官区区一介医官,任由殿下处置,谈何失礼?”
赵靖珩今日已心力交瘁,不想与他有口舌争端,单刀直入:“皇帝的身体到底如何,他生了什么病?”
他抬眸冷冷道:“你若敢有所欺骗隐瞒,我就杀了你。”
吕仲良不卑不亢:“陛下身体如何,岂能随意向外透露?淳王殿下不是见到陛下安然无恙?其他的,恕下官无可奉告。”
赵靖珩只问他最想得知的事情:“你如实告诉我,皇帝……还能不能延续血脉?”
吕仲良皱眉:“殿下何出此言?陛下风华正茂,殿下问出这种话来,到底有何企图?”
防备尖锐的反问彰显他坚决的立场,赵靖珩明白,找他打探皇帝的情况是个错误。
早该知会是如此。赵靖珩感到一阵无力,无论他多情真意切,在旁人眼中都是居心叵测。向来都是由吕仲良为皇帝医治,他不能对吕仲良动粗,否则事情闹大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他明知皇帝的身体出了问题,却不能得到证实。吕仲良知晓真相,却要防备他这般身份的人。
这样反倒成了眼下最平衡的局面,皇帝要瞒着外界,谁也不知道。若是他非要探个究竟,撕开的口子将成为皇帝的致命伤。
“算了,你走吧。”赵靖珩的声音在死寂的室内虚浮无力。
吕仲良的警惕半分不减,听见淳王要放自己走,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锁链声响了一阵,门应声而开。
他回头拱手:“淳王殿下,下官先行一步。”
客人离开后,久久不见主人出来。门外侍卫对视一眼,默契收回目光,忠诚守在门外。
在家中与陆旋共同探讨献礼时突发的变故,班贺总觉得淳王没那个闲工夫去搜罗美女,多半是太后手笔。陆旋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可以肯定的是,收礼的人并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