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329)
何承慕又慌又怒,死死抓着眼前人的衣领不放:“快告诉我!”
李金元双手抓住何承慕的手臂,勉强抵抗,面色发白,忍不住后悔说了真话。但话已经说出口,也咽不回去了。
他索性朝边上一指:“我扔到了那边的树林里。”
“你怎么敢!”何承慕怒瞪着他,立刻松开手,撒腿就往那个方向跑去。
所有帮着寻找的人都跟在他身后,好奇探究的目光不断落在李金元身上。
李金元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何承慕一群人分散开,在地上来回找了几遍,什么也没找着。
着急询问其他人有没有发现什么,得到否定回答,何承慕发疯似的冲着李金元吼:“没有,你说的老鼠到底在哪儿!”
李金元向记忆中抛掷的地方走去,却什么都没见着,那只死老鼠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心情越发沉重不快,这让他更为后悔。既然没有任何证据,他根本不必承认。
何承慕气红了双眼,眼泪不住往下掉,举起拳头就要找李金元拼命。袁志按着何承慕双肩,竭力让他平静下来:“小何,你想想这是哪儿,闹大了是给将军惹事。没找到就不能下定论,先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坏。”
向边上使了眼色,两个兄弟上前帮着拉住何承慕。方大眼力气大,何承慕根本挣不开,嘴里发出一串带着哭腔的叫骂。
瞥了李金元一眼,袁志走到他指认的地方,蹲下身仔细查看。
地上确实没有留下任何皮毛尸骨,但他看到周围草叶有被什么压过的痕迹,再仔细看,眼前枯草尖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暗痕。
拨开枯草,泥土里有两点暗红的痕迹。
袁志伸手捏在指尖捻了捻,放在鼻尖轻嗅,一股微不可查的血腥气。
如果李金元没有说谎,多半是被野猫野狗叼走了,似乎是不久前的事。
见走回来的袁志没说话,何承慕哪里不知道凶多吉少,拼命挣扎起来:“放开我!我要让他给窑神偿命!”
平日与李金元关系不错的几个,怕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把李金元隔开,皱眉说了句:“这事的确是你做错了,你怎么能把窑神扔了!”
李金元满腹委屈:“我哪里知道,又没人告诉我他偷养了只耗子。我只以为是粮仓里偷跑出来的,我凭什么给一只老鼠偿命!”
何承慕不管不顾朝两边挥拳,一边掉眼泪一边怒吼:“我的窑神哪怕是只老鼠,也比你的命金贵!”
周围人把两人隔开,吵闹声与聚堆的人引起注意,来了个京营军官,见情况不对,立刻上报到鲁北平那里。
铁羽营是陆旋交给鲁北平照看的,收到消息匆忙赶来,先驱散了围观者,招呼袁志他们几个,强行将何承慕与李金元两人分别关在两间房里。
问了前因后果,察觉事情不妙,交待属下看好这俩人后,鲁北平一刻不停地找到陆旋,告知此事。
陆旋眉头几乎要打结,鲁北平挠挠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眼巴巴瞅着他哥,等着他定主意。
“先去看看情况吧。”陆旋站起身,敲敲班贺房门,“我先出去一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若是晚了不用等我。”
班贺开门探出半截身子:“有事慢慢解决,别太着急。”
“知道了。”陆旋应了声,带着鲁北平往外走去。
回到京营,站在暂时关着何承慕的房门外,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蹲在门外看守的方大眼说,他一直哭到了现在,袁志正在里边陪着他。
何承慕哭得肝肠寸断,差点背过气去,一个时辰过去还似有流不尽的泪。所有人自认识他起,就没见他那样伤心过。
他正在气头上,极度伤心,是一时半会儿没法宽解的,陆旋只能先去见李金元。
李金元那边静悄悄的,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在。陆旋推门进去时,他正低头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见声响,他迅速抬头站了起来,忐忑不安地叫了声:“将军。”
陆旋反手合上门,在他对面坐下。李金元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正要开口为自己辩解,陆旋摇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你先听我说。”
李金元闭上嘴,把头低了下去。
“窑神虽然是只老鼠,但极通灵性,也不是什么养着解闷的玩意儿。小何从军前是矿工,遇上了矿难,要不是窑神带路,他就死在地下了。”陆旋淡淡道。
李金元嗫嚅片刻,想说什么,被陆旋抬手制止:“我还没说完。”
“瞿南进犯边境,铁羽营跟随大军前去平叛,被指派为先锋前往合析城。守城瞿南军将城外搬运一空,骑兵不宜负重前行,到城外未能及时得到补给,也不能后退,差点断粮死在战场。那时,是窑神找到埋在地下的粮食,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我跟你说这些,是告诉你何承慕为什么会这么伤心愤怒。也告诉你,窑神在铁羽营非比寻常的意义。”陆旋语气平和,“我相信你说的话,窑神不是死在你手上,但最后过了你的手。出了这事,你在我这儿是待不下去了。”
李金元一惊,身体反射似的弹了一下:“将军!”
陆旋说道:“你有武艺傍身,我可以替你写一封信,回到邰州交给防营都司杜剑风,让你有个容身之处不是难事。”
李金元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眼中失落委屈交错,复杂难辨,几次想开口,都咽了回去。
这件事已经无从辩驳,不是一句不知者无罪就能避过去的,他也不想否认得一干二净推卸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