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303)
“知道了。”袁志敷衍地挥挥手,脸上丧气又扩大一圈。
不知等了多久,何承慕刻意压低的声音暗含兴奋:“来了来了!”
袁志强打精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鬼祟人影靠近那间民房,抬手敲了敲门,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即,那扇门便从里边打开来,透出一丁点儿微弱的火光。
那一丁点儿光在笼入夜色的村庄中格外引人注目,但很快便随着那人进屋关门掩去。
“好像就一个,咱们是等等,还是现在就……唉!”何承慕话还没说完,袁志已经起身大跨步走了过去,健步如飞,他只好跟着起身直追。
“嘭”的一声,从内部插上门闩的门被一脚踹开,受了惊吓的女人发出惊叫,屋内两人被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吓得从桌边站起身,仓惶退到墙边。
桌上油灯被一个精致的竹编小罩子笼了起来,留出的开口朝着墙角,透出一方亮。借着这点光,足够看清屋里的情形了。
袁志目光冷冷扫向屋里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子,视线落在他从衣服里抽出的不带刀鞘的短刀上,那是他听见有人闯入才取出来防御的。
被男人护在身后的,正是伤还未痊愈的方束禾,只露出一双战战兢兢的眼睛,与袁志甫一接触,立刻缩了下去。
“好啊,一个姑娘家,竟然与贼匪私……”身旁胳膊肘撞了过来,何承慕乖顺改口,“与贼匪勾结!”
袁志说:“别废话了,把他抓起来。”
话音一落,两人配合默契,抹肩头拢二背,男人来不及反抗就被别着手臂压在了地上,手里的刀当啷落地,被袁志一脚踢到床底。
一切发生得太快,方束禾忍不住惊叫,强忍着恐惧上前,抓紧何承慕的袖子:“你们、你们放开他!”
这些日子,有几个军营的士兵总往这儿来,以赔罪的名义送些东西来,方束禾虽然心中惧怕,突发情形容不得她退缩,唯恐晚一步就要见血。这姓何的军爷平日说话和气,面上带笑,似乎比别人都好说话,方束禾不敢往袁志那边去,只好抓住了他。
果然,何承慕顺着她那微不足道的力道松了手,男人见少了一份力立刻扭动身躯想趁机挣脱,不想仍被袁志扣着手臂压得死死的。
方束禾双眼噙泪,喉咙颤抖,尤为惶恐:“你们这是做什么?”
何承慕嘿嘿一笑:“你这姘头……”
“小何!”袁志喝了一声。
何承慕老实了,对方束禾说:“他是贼匪,朝廷派我们来就是剿匪的,抓他天经地义。”
“金元怎么会是贼匪呢?他……”方束禾的辩解在看向李金元时变得无力,那双与她对视的眼睛带着慌乱,似乎在作证何承慕的话,让她再也说不下去。
李金元奋力挣脱压制的面孔有些狰狞,被方束禾求助的目光注视,当面戳穿身份,尚存的良知让他无法说出欺瞒的话,挣扎幅度逐渐减弱,垂头抵在了灰扑扑的地砖上。
“他骗你去县城里做工,做正经生意,你就信了?也不管他几次三更半夜来找你,到底合理不合理。”袁志语气里带了些嘲讽,“实际上,他和那群打家劫舍的匪徒搅在了一块,等着你们有了收成,然后全部抢走。”
方束禾咬着下唇,眼中满是失望与不解。她与李金元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若不是她惹上不干净的名声,李家早该来提亲了。
自那件事发生,村民避她如蛇蝎,李家长辈三令五申不许李金元与她相见,李金元只能偷着来找她。她体恤李金元的难处,忍受了这无妄之灾,没有丝毫怨言。
一个月前,李金元来找她,忽然提起要入县城挣钱,还说,等有了钱就带她离开这里,离那些愚昧荒唐的村民远些。那时方束禾默不作声只做强颜欢笑,心中却明白,李金元这一走,恐怕是不会再来找她了。
没想到李金元离开村子后并未就此了无音讯,反而在夜里偷偷摸回村里两回,专程来看她,连李家人都不知道他回来过。
方束禾原以为,是李金元怕村民发现宣扬出去,受父母阻挠,因此行踪隐蔽,从不往外说,更不愿往坏处想。两人能见面互诉衷肠,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却不成想,今日被袁志他们撞破,当面拆穿了一戳就破的谎言,李金元没去做正当事,竟是当了贼匪!
那些所谓不得已的隐瞒,不过是她自欺欺人。
李金元也意识到什么,仇恨地扭头看着袁志:“你们是官兵?你们就是将束禾打伤的官兵!”
袁志眉心一蹙,还未开口,时刻注意着外界的何承慕又出声:“有人来了。”
许是同伙找来,李金元正要开口大喊,被手疾眼快的袁志一把捂住了嘴。何承慕麻利上前将门合上,贴墙站到了一边。
即便李金元坐实了贼匪的身份,方束禾仍不愿他落在官兵手里,那些官兵向来残暴,一定难逃一死。外人的到来使她像是看到了希望,张口欲喊,何承慕连忙扑上去捂住她的嘴。
惊惧异常的女子不住颤抖,让何承慕于心不忍,却也不敢松手让她出声坏事,悄悄挪到了门后边。
一串脚步声逐渐逼近,几声拙劣的狗吠传来,屋内却迟迟没有回应。
门外人等不及,低声喊道:“李金元,你好了没有?”
另一道声音响起:“这小子,搞什么名堂?不让我们跟来,尽耽误事。”
又传来一个稍年长的声音:“管他搞什么名堂,把那小子揪出来就是了。”
那三人达成共识,猛地一并上前冲开未上锁的门,一股脑闯入门内。没有任何伪装,三人手中刀锋折射寒芒,一身利落打扮,头戴方巾,浑身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