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296)
陆旋笑笑:“到时候再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万一他们就好做绿林好汉,那就只能打了。”
三日后,何承慕欢天喜地地带来了一个消息,那受了袁志一顿鞭打的姑娘身体好了不少,能在床上自己坐起来了!
这叫个屁的好了不少?不大点儿的婴孩翻身才叫稀奇事呢,这话听着都不像好话。
袁志梗着脖子瞪他,何承慕得意地和高有光站在同一战线:自己做的孽自己还,天经地义,苍天饶过谁。
姑娘家的身体本就不能和眼前这帮摸爬滚打惯了的人比,况且在那六鞭之前,也不知被绑着受了几日冻,哪儿能好那么快。
等了小半月,陆旋不含糊,派了几个人去把那姑娘带来,只叮嘱他们见机行事,尽量别引起骚动。
青天白日从村里抢个姑娘走,不引起骚动不可能,但凡有点脑子都会选择晚上。于是几个人半夜蒙着脸偷偷潜入村子,捂嘴的捂嘴,抬腿的抬腿,连夜把姑娘连被子抬回了营房,小心谨慎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村里的狗都没叫唤。
以至于陆旋见到方束禾时,她裹着一床旧被子缩在墙边,清丽柔美的面孔只剩惊惶万状,看着几个蒙面人哭得不能自已,差点就要撞墙以死明志了。
陆旋看向带头的何承慕:这就是你们的见机行事?
何承慕龇出一口牙:你就说干没干成吧!
跟在后边进来的袁志看着这场面一愣,转向何承慕的眼神鄙夷:还说我行事过分,你们这比我过分多了!
事已至此,只能这样继续进行了。
陆旋摆摆手,让其他几个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
方束禾看见袁志那张脸,顿时忘了哭,眼中怨愤仇恨一并迸发,在轻易能要了自己命的人面前也毫不掩饰。
“姑娘,你认得他吧?”陆旋率先开口。
方束禾仰脸望了望他,这些人站在一起,他们都是一伙的。
心里清楚这件事,方束禾低下头闭口不言。
陆旋沉声道:“实不相瞒,他是我的部下。那日他做了伤害姑娘的事,我已知晓。今日请姑娘过来,是为了让他给姑娘道歉。”
方束禾眼睑都不曾动一下,一丘之貉的话在她耳中无异于猫哭耗子假慈悲,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歉方式?
这些人,若是强迫……她就咬舌自尽,拼了性命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陆旋眼神示意,袁志开口道:“那日多有冒犯,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方束禾听见他的声音一阵瑟缩。
身上的鞭伤结了血痂,白天夜里疼痛难忍,躺在床榻上,稍有不慎便碰到了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这几日才好了些。更令人恐惧的是脑海里那对她痛下狠手的人,她梦里都能被带血的鞭影惊醒。
无辜遭人鞭打,还要强迫说出原谅,方束禾死都不会让他们如愿,嘴角颤抖,咬牙说道:“我不会原谅他!”
袁志目光黯淡,直想往陆旋身后退,却听陆旋冷冷说了声:“跪下。脱了身上的棉袍。”
袁志二话不说跪在地上,低头脱下身上棉袍,露出单薄的中衣来。想了想,免得弄破衣裳,他干脆将中衣也脱去,露出胸膛。
方束禾紧紧闭上双眼,将脸埋了起来。
陆旋取过皮鞭:“姑娘,我铁羽营决不容许一兵一卒欺压平民百姓。他用鞭子抽了你,我就当着你的面,将那些鞭子还给他。”
他手腕微动,用力一挥,皮鞭噼啪作响,狠狠抽在袁志的背上,立竿见影出现一道血痕。
抽人的手法也相似,每一鞭都要停顿一下,保证他人看得清楚。
而这里唯一的观者只有方束禾,她紧闭双眼看不见发生了什么,耳朵却能清晰听见皮肉被抽打的声音,每一鞭都吓得她浑身一颤,自身受过此痛叫她更为敏感,身上的伤仿佛又来了一遍。
无心去数,不知抽了几鞭,她终于鼓起勇气,微张眼睑看了一眼,宽阔的背上鞭痕纵横交错,早已远超自身鞭痕的数目。
袁志挨了鞭子,虽然强撑着不叫不动,身体却一次次被用力的皮鞭带得直晃,紧握的双拳发抖,痛得冒出一身汗。
见他们是动真格的,方束禾不安慌张起来。
那有多痛,她知道的。但她说不出口,明明是这人活该,这是应得的惩罚……
“别……别打了……别打了!”
方束禾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声音里带着悲痛。
她捂脸啜泣,纵是心中仍旧埋怨,也不忍看着他人受苦。
陆旋停了手,袁志也松了口气,双手攥紧了裤子,擦了擦掌心的汗——再被抽两下,没准他也得昏厥过去。
“你原谅他了?”陆旋问。
方束禾默默抹掉眼泪,低垂着头:“嗯。”
陆旋放下鞭子:“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袁志看她两眼,又说了声对不住,不想方才忍疼忍得过分,嗓子憋哑了,听起来跟哽咽了似的。
方束禾湿漉漉的双眼望着他,嗫嚅两下,还是没能说出话。
安排人把那姑娘送回去,陆旋甩手回去睡了,谁的烂摊子谁自己收拾。
袁志跌坐在原地,疼得身体扭起来,往后探的手不敢碰,紧紧握成了拳。脱了一半的棉袍疼得半天穿不上,像不像样子另说,不穿衣服就这么走出去会冷……外边多冷啊。
原地坐了好一会儿,听见门外脚步声,袁志偏头看去,何承慕龇着牙回来:“还坐这儿呢?是不是疼得走不动路,哥哥来背你!”
也就这会儿能占点口头便宜,何承慕让其他人把姑娘送回去,自己半路折返,看看袁志有没有被抽出大问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