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176)
娄仕云没好气:“姓班的,你少给本世子阴阳怪气,创造新作品本就要经过多番试验,不断改进,修正不足,是需要过程的!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比我多了个好师父而已,我要拜了孔大师,指定比你有出息。不管你说什么,本世子大度,不跟你计较。”
他炸了毛似的蹦出一堆话,扬起手里的扇子,在班贺背后张牙舞爪。两个萎靡不振的随侍被主子这番话振奋,忘了他屡战屡败的成绩,一扫方才的难为情,热血冲脑,坚定点头以示支持。
班贺后脑勺对着他们,说:“你要不要拜我为师。”
娄仕云放下手,贴着大腿两侧,语气见了鬼的乖巧:“师父一会儿上侯府吃顿便饭吧。”
班贺回绝:“不去,家里已经备好饭菜了。”
娄仕云:“师父,我帮您背箱子。”
班贺语气果断:“不用。”
娄仕云乖乖跟在他身后:“哦。”快走两步,又道,“那,师父乘我的马车回去吧。”
班贺停下脚步,语气如常:“行。”
阿毛呆滞地坐上了侯府的马车,偏偏车里另外两人平静如常,他摸了摸屁股底下织锦坐垫,滑不溜的,兴许真是幻觉呢。
马车停在家门前,下了车,阿毛看着熟悉的门头,真回来了,和做梦一样。
娄仕云从马车里探头出来,说了句:“今日暂别,明日正式携礼登门拜师,师父好好休息。”
车轮声渐行渐远,阿毛回头看了眼,确定侯府的马车已经走远,瞬间解了禁锢般原地蹦起来:“师兄,你为什么要收他当徒弟?”
他几乎是要疯了,或者是师兄疯了,他和班贺两人总要疯一个,才能对刚才发生的事做出合理的解释。眼前人要不是班贺,他不仅要把那句疯了嚷出来,还要嚷到两条街的人都能听见。
听见外面声响,闵姑上前将门打开,班贺冲她一笑,跨门而入,轻飘飘道:“怎么?收他有什么不妥吗?”
“没见他在钦天监胡说八道那些话?收他当徒弟简直就是自找麻烦。况且看起来就一副不聪明的样子,这可是师兄你第一个徒弟,不得再三慎重,干嘛要选这么一个?”阿毛脸上一百个不乐意,倒像收徒弟的是他。不过以他同班贺的密切程度来看,班贺收了娄仕云当徒弟,基本上他俩往后就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了。
班贺抬手按在阿毛头顶:“要说口没遮拦,你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少在这儿以百步笑五十。”
阿毛睁大双眼:“凭什么我是百步他是五十,我不服!”
“你知道下雨了王八壳会潮的吗?”班贺问。
阿毛顿时语塞,班贺语重心长:“你看,他就知道。”
眼睁睁看着师兄回房间放箱子,像是打定了主意无视他的一切抗议,阿毛站在院里张口结舌,半晌才憋出一句:“那咱们也没养过王八呀!”
闵姑抱着斑衣郎,担忧地看着他们俩:“怎么了,你们要养王八?那玩意好养是好养,可养来做什么?”
她毫不知情地表达着善意关切,阿毛不好向她撒气,小大人似的重重叹出一声:“养了好摸王八壳。”
闵姑:“……”
得了,她还是去做饭吧。
经过近三个月毫不懈怠的勤政,班贺难得闲散一些时日,总算能按时在申初散值,慢悠悠从官署衙门走回家去。
刚到巷子口,就看见远处停着三辆马车,他心中有所预感,走上前果然看见打头被拒之门外的娄仕云。
娄仕云抱着手臂,双脚与肩同宽,站得稳稳当当,一副不开门就死磕下去的架势。长随率先看见班贺,拉了拉他的袖子,拼命眼神示意。娄仕云不耐烦地晃晃身子摆脱那只打扰他的手,长随着急地双手并用,脖子扭得快抽筋,他才意识到什么,顺着长随视线看来,刹那间露出满脸欣喜。
两人相对而行,娄仕云似乎是站了好一会儿,没走两步两腿发软,好在长随紧跟着搀了一把,否则差点提前当街跪下,在班贺面前尚且保存了一丝体面。
将他拒之门外的除了阿毛没有第二人选,实在失礼,班贺走到娄仕云跟前:“世子等多久了,你不知道官署什么时候散值吗?”
娄仕云摇头,他一个世子,又不用去衙门里当差,哪儿会知道这个。身边朋友即便有人在官署当职,也是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一帮仗着爹的官场混子。
现下班贺已经回来,等了多久都值得,他亲亲热热地说:“师父,徒儿带着拜师礼来了,两车薄礼不成敬意,您看放哪儿好,咱们进去说话。”
班贺站在原地未动,慢条斯理道:“还没正式拜师,先别叫师父的好。”
不明白昨日说好的事怎么今日变了卦,娄仕云面上笑容消失,眼中冒出一点儿困惑与不知所措。
“拜我为师是有条件的。”班贺说,“我的徒弟必须能吃苦耐劳,勤恳务实,尊师重道,忠义仁孝。”
娄仕云又有了笑容:“说的这不就是我吗!”
“要当我的徒弟,就得从明日起去虞衡司下属军器局报道,不能迟到早退,除经过批准的病、事假外,不得旷工。若有违背,立刻逐出师门,能不能做到?”班贺面不改色地念出要求,与之相对的是娄仕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不懂得隐藏心中所想的世子表情几番变换,心路历程都写在脸上,经过一番激烈挣扎,娄仕云沉重点头,咬牙道:“能。”
“那好。”班贺点头,“你随我进来。那两车东西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让我再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