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似是他梦魇的克星。
如今她就在身侧,沈翊身上每一块骨头、每一处血肉,都在激烈地碰撞,不由自主地想要拥抱她,以解相思。
沈翊的指腹小心翼翼地蹭了蹭闻姝的手指,像个饥渴了很久的乞丐,遇到了美味佳肴,他往里挪了一点点,两人挨得更近。
过了很久很久,屋外的风都停了,檐铃也陷入沉睡,久久得不到慰藉的某处只好偃旗息鼓,但沈翊还是睡不着,也不敢睡。
他怕自己睡着会做噩梦,若是半夜吓着她便不好了。
太医开的药他服用了两个月,还是没多大用处,也找千留醉看过,只说他是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千留醉治不了。
难道一定得等他报了杀母之仇,才能解了心结吗?
沈翊略扭头,借着昏暗的烛光看着身侧的闻姝,也罢,再等等吧。
闻姝本就累了一日,哪怕换了地方,也是一夜好眠,清晨是被竹夏喊醒的,“王妃,今日得入宫谢恩。”
“王爷呢?”闻姝看着丫鬟们捧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却没瞧见沈翊。
竹秋回:“王爷一早去了校场,约摸着也该回来了,可要奴婢着人摆膳?”
才说完,院子里就传来了婆子给沈翊请安的声音,闻姝笑了笑,“摆膳吧。”
两人洗漱后坐到了花厅用早膳,六月已是盛夏,晌午的日头有些毒,但晨间清风微凉,外边花圃里开着各色花草,舒适宜人,胃口大开。
“昨晚睡得可好?”沈翊给她盛了汤,两人用膳时屏退了左右,沈翊不爱丫鬟伺候,就两人挺好。
闻姝接过碗,俏皮地眨了眨眼,“一觉到天明,在侯府都没睡的这么舒服。”
沈翊见她气色红润,心下便满足了,所求的,不就是让她开心嘛。
沈翊喝着粥,说:“一会入宫谢恩,先去拜见皇上,再去拜见皇后。”
“倒是没见过皇后。”闻姝心中隐约有个猜测,四哥的母亲,或许是被皇后杀害的。
“往后就见得多了。”沈翊不欲多提魏皇后。
此时外边吵嚷起来,闻姝抬头望去,只见月露笑着走进来,“王爷,王妃,踏雪逮着鱼了。”
“啊?哪的鱼?”闻姝来了兴致,昨日太忙,她也没顾得上踏雪,猫儿一直在兰嬷嬷身边。
月露还没来得及说呢,就见踏雪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进来,嘴里拖着一条金红色的锦鲤,尾巴翘得老高,像是打了胜仗回来。
“这不是萏池里养的锦鲤吗?”闻姝哭笑不得地看向沈翊。
萏湖就是燕王府最大的那个湖泊,栽种着许多荷花,也养着不少各色锦鲤。
踏雪把锦鲤拖到闻姝跟前吐出来,仰头看着闻姝,邀功一般,用爪子扒拉了一下锦鲤,锦鲤还没死透,突然蹦跶了一下,踏雪一爪子拍在锦鲤头上,仿佛在说“老实点”。
“哈哈,你可真是坏啊,这么漂亮的锦鲤都被你抓住了。”别说闻姝,就是外头候着的丫鬟们瞧见这一幕也笑呢。
“他这是给你抓的,是个有良心的小家伙,”沈翊弯腰抱起它,“你倒是会挑,你知道这锦鲤多贵一只吗?是南边上贡来的,比你贵得多,你就敢抓。”
闻姝摇头失笑,“这才头一日,就被它发现了,日后那池子里的鱼不得遭殃,要不然拘着它,别让它去那边了。”
先前踏雪被拘在兰苑,兰苑地方就那么大,待久了踏雪就腻得很,整日趴着睡觉,现下搬到王府,偌大的地方,足够踏雪撒欢了。
“没事,让它吃吧,”沈翊放下踏雪,“左右是几只鱼,没了再养。”
“喵呜~”踏雪舔了舔爪子,又把锦鲤往闻姝跟前推了推。
闻姝看得心头柔软,“我不吃,你自己吃吧,月露,你把鱼拿下去蒸熟再喂给踏雪。”
踏雪是沈翊送她的,陪伴了这么久,于闻姝而言,像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孩,做什么都觉得有趣。
“是。”月露蹲下来,摸了摸踏雪,用帕子包起鱼。
踏雪一见鱼没了,就跟着月露走了,眼巴巴的望着月露手上的鱼,喵喵叫。
闻姝望着这一幕嘴角上扬。
沈翊忽然说:“若是我们以后有了孩子,是不是也会像踏雪这样顽皮?”
闻姝没想到沈翊竟戳破了她心里在想什么,白皙的面颊染上绯色,嗔了一句:“四哥。”
沈翊笑了笑,不再说了,不过方才那一幕,当真很像闻姝看着顽皮的孩子,有种岁月宁静之美。
用过早膳,沈翊先带闻姝去了祠堂,王府深处修建了一座小祠堂,位置偏僻不打眼,也不算大,里边摆着四个牌位,沈翊外祖父、外祖母、母亲与先生。
“母亲,我成婚了,带儿媳妇来给您瞧瞧。”沈翊点燃了一对香,把其中三支递给了闻姝。
闻姝双手捧香,跪在蒲团上,今日才晓得四哥母亲名叫‘曲菡’,是因为这样,四哥才喜欢荷花的吗?萏湖也是避开了母亲名讳,从‘菡萏’中取了‘萏’字。
“新妇闻姝拜见外祖父、外祖母、母亲、先生,往后一定替你们照料好夫君起居,做个贤内助,你们尽可放心。”闻姝说着眼角溢出点泪水,四哥独自背负了这么多年的血海深仇,往后她和四哥一起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