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朕要不行了,皇位可以给你,但你要答应朕一件事。”不等沈翊开口,顺安帝又接着说,“这些事都是朕安排的,和你四弟无关,你放他去封地吧,他不足以威胁你,不若手下留情。”
沈翊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居然有些热,他喟叹一声,“到了现在,你还要为他筹划,果然是慈父情怀。”
“我原以为帝王无情,你谁都不爱,只爱自己,原来你也有心爱的人,也能做一个好父亲,只是这份爱没有承载到我的身上。”
年幼时,他家破人亡,被顺安帝找到,他也曾有过那么一丝丝对这个父亲的期待,希望他能为曲菡报仇,但随后的岁月里,顺安帝将那么一丝的期待都磨平了。
沈翊很早就明白,这不是他的父亲,两人之间,不过是彼此利用。
但是看见顺安帝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还要为荣郡王筹谋,他心里难以抑制地翻涌起恨意。
若顺安帝所有人都不爱,他或许也不会这么恨。
不求一碗水端平,可他这碗连一滴水都没有。
既然如此,他只能打翻所有的碗!
沈翊从凌盛手中拿过一封明黄色圣旨,上前展开给顺安帝看,“我着礼部拟好的旨意,德清侯德不配位,废黜爵位,贤妃蛊惑圣听,打入冷宫,荣郡王谋害皇上,废其爵位,流放北漠,只等皇上盖印。”
顺安帝极力挣扎着抬起头颅,想将圣旨上的字迹看的更清楚一些,他伸长胳膊,想去拽圣旨,“不、不许,朕不许!沈翊,你别太放肆!”
沈翊手一抬,顺安帝的指尖与圣旨失之交臂,“你许与不许,已经不重要。”
“康德成,去将皇上的私印取来。”沈翊抬眸扫了一眼侯在顺安帝床尾的人影。
“是。”康德成微微躬身。
“康、康德成……你…你敢!”顺安帝一双眼睛睁的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他想用他帝王的威严来震慑众人,奈何他早已日落西山。
康德成心里仍有些胆战,不敢与顺安帝对视,但却也听话的去取了,做了顺安帝这么多年的心腹,他最知道顺安帝的宝物搁在哪。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皇上,您现在有何感想?”沈翊并不担忧百官是否归心,因为顺安帝的为人,根本就不会有人全心全意为他卖命,他连永平侯都能毒害,更遑论旁人,只要是能达到目的,亲生儿子的性命也不值一提。
顺安帝眼睁睁看着私印盖在了圣旨上,顺安帝干枯的手指攥着被褥,双眼布满血丝瞪着沈翊,怒不可遏:“孽子!孽子!朕当初就不该救你,早知掐死你了事!”
“救我?”沈翊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若非你欺瞒我母亲,我母亲根本不会与你露水情缘,若非你受制于魏家,我母亲根本不会死!”
“你没有救我,你只是把我从一个深渊带到了另一个深渊,我一直明白,你才是罪魁祸首,魏家人该死,你亦该死。”
顺安帝在沈翊眼中看见了无边的恨意,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响,恼羞成怒:“曲菡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商户女,能被朕看上,能怀上朕的皇子,她该感恩戴德!”
既然无法感化沈翊,顺安帝也就不装了,好似知道沈翊哪里痛,偏生往哪扎,势要扎出沈翊几个血窟窿,“朕之所爱从来都是小四的母妃,其余女子不过是消遣玩\物,朕迫于魏家威势,子嗣稀少,不得不在外留下血脉,可惜这么多女子,只有曲菡运气好,竟然生下了你。”
闻姝从外边走进来时,正好听见这番话,惊讶地捂住嘴,从前两人有过这样的猜测,顺安帝是迫于无奈才广撒网,没有想到是真的。
堂堂一个帝王,竟如此卑鄙!
怎么说曲菡也是他子民,就这般毫无愧疚的戏耍?葬送了曲家满门。
沈翊垂在身侧的手指握拢成拳,眼底迸溅出杀意,“你早就知道我的存在?”
“当然,朕想等你大些再接你回宫,但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被魏氏得知,朕本可以救下曲菡,但朕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顺安帝报复一般说着恶毒至极的话,“因为朕要一把趁手的刀,而这把刀,只有用至亲的鲜血锤炼过,才会锋锐无比。”
沈翊是顺安帝为魏家准备的一把刀,为荣郡王准备的踏脚石,从始至终,顺安帝都没有把沈翊当作骨肉。
天家有骨肉,但不是沈翊。
沈翊双眼猩红,双手发颤,听着这番话,受着锥心之痛,“你该死,你该死!”
他猛地上前扼住顺安帝脖颈,虎口收紧,力道之大,仿佛要整个掐断他的脖子。
“呃……”顺安帝抬手无力的抓着沈翊的手腕,双眼翻白,喘不上气来,几欲昏死。
“四哥,”闻姝快步上前拉着沈翊,急切道:“四哥,别脏了自己的手,快松开。”
顺安帝死是因为废后所下之毒,绝不能是被人掐死的,闻姝不想沈翊背上弑君弑父的罪名,因为顺安帝不配!
沈翊额头青筋迭起,蒙了一层冷汗,险些要失去理智,除了闻姝,没有人敢拦他,“四哥,你醒醒,松手!”
闻姝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腕上,用了十足的力道,“啪”的一声,闻姝把手心都拍疼了,可算是让沈翊回过神来,在顺安帝濒死前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