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 母后怎么就抛下我走了呢……”魏皇后跪坐在地上痛哭, 手上的帕子很快被眼泪打湿, 她幼时在宫里待的时间长,与魏太后还是有几分情谊。
更重要的是, 魏皇后一直都知道,自己和魏家最大的靠山是魏太后,如今魏太后没了, 她和魏家该怎么办呢?
即便魏皇后已贵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却深知自己在皇上心里的份量远远不足魏太后。
瑞王还没有被立为储君,魏太后走了, 母亲走了,父亲中风在榻,靠着她,当真能把瑞王扶上太子之位吗?
“皇后,你是中宫之主,太后的丧仪,还得你操办,打起精神来,朕先回泰平殿了。”顺安帝满身疲惫,语气落寞,弯腰拍了拍魏皇后的肩,转身离开了慈和宫。
魏皇后眼角还挂着泪,抬头望着顺安帝的背影,那道身影走到门口时,门外的光透进来,那一瞬间,顺安帝好似被光模糊了,魏皇后泪眼朦胧,不知哪吹进来一阵凉风,让她瑟缩了下。
顺安帝才下台阶,常和裕悄悄进了殿,在魏皇后身边跪了下来,“娘娘,出大事了!魏九公子告发魏家私通楚国皇室,意图叛国。”
“什么?你再说一遍?”魏皇后眼角的泪还没干,闻言瞪大了眼珠,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常和裕也是一脸焦急:“娘娘,承恩公府被尚大人带人围得水泄不通,娘娘快去向皇上求情罢!”
在太后被楚国细作毒杀的当下,承恩公府被人告发和楚国私通,一个意图叛国的罪名盖下来,整个承恩公府都得完蛋!
“不会的,不会的,……”魏皇后双手撑地,慌乱地爬了起来,“本宫要去找皇上。”
“皇上!皇上留步……”魏皇后被常和裕和崔嬷嬷扶着,疾步如飞,满头珠翠叮当,再无半点皇后的矜贵,赶到慈和宫门口,正好瞧见顺安帝上了御辇。
“皇上!”魏皇后“扑通”一声跪在顺安帝身前,挡住了御辇的去路,常和裕与崔嬷嬷在皇后身后跪下,预备抬轿撵的太监松开了手,低着头等候吩咐。
顺安帝抬眸,眼底微凉,“皇后还有何事?”
魏皇后也顾不得在宫人跟前出丑,只想着替魏家辩解,嗓音急切道:“皇上,臣妾听闻有人告发承恩公府私通楚国,这一定是被人陷害,求皇上明鉴!”
顺安帝并不诧异这个消息会传到宫里,显然也做好了等魏皇后来求情的准备,不紧不慢地说:“这个告发之人不是外人,而是承恩公府的九公子。”
言外之意,不是别人陷害,是你们魏家自己人检举,可信度足够。
魏皇后:“不,皇上,魏鹏锦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庶子,即便魏家真的私通楚国,他从何知晓,定是联合外人诬陷魏家。”
魏皇后只是想说魏鹏锦在魏家的地位不足以得知这样重要的事,所以他说的话不可信,但“庶子”二字,刺痛了顺安帝隐秘的心思。
人人都瞧不起庶出,觉得庶子庶女卑贱,可是大家却忘了,大周的帝王,这个天下的主子,顺安帝也是庶出,生母还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宫婢。
“承恩公中风之前,已然重用魏鹏锦,魏家的下人可以证明,魏鹏锦时常出入承恩公的书房。”顺安帝眼中凉薄,扫过魏皇后跪的地砖,下了几日雨,地砖透着湿意,弄脏了她华贵的衣袍。
魏皇后摇着头,眼眶通红,“不,皇上,魏家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求皇上勿要相信旁人。”
顺安帝靠在御辇上,神情没有多大的变化,语气却带着些冷漠,“魏家的忠心,皇后应当比朕更加清楚。”
魏皇后愣了一下,看着顺安帝,有些不敢相信,“皇上,您这是何意?”
顺安帝:“皇后,不必与朕装糊涂,这些年,魏家所作所为,朕不是瞎子,到底是忠心于朕,还是忠心于权力,你比朕清楚。”
“魏家对皇上绝无二心!”魏皇后咬死了这句话,可实则她太明白皇上什么意思。
自古帝王都喜欢听话的臣子,而魏家,早已超出了一个臣子的本分,魏太后数次告诫魏家收敛一二,可是由奢入俭难,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何收敛得了呢?
“既然皇后如此笃定,那就等朕彻查清楚,还魏家一个公道,”顺安帝将手搭在扶手,轻飘飘说了句:“起驾。”
“皇上不要,”魏皇后膝行几步,上前一把抓住顺安帝的衣袖,哭求道:“皇上,求您看在母后的份上,饶魏家一次吧,求您了!”
牵扯到了私通敌国,那就是诛九族的死罪,魏皇后再看顺安帝的态度,自然晓得这件事八成是板上钉钉了,她要是让顺安帝走了,那魏家就完了。
魏皇后拦着,抬御辇的太监只能再一次停下手,顺安帝望着抓皱了自己袖口,跪在跟前苦苦哀求的魏皇后,从未觉得如此痛快过。
他自登基已来,就处处受魏家掣肘,宫里有太后,皇后,朝堂里有承恩公,再到瑞王,他无一顺心,但凡做点什么,总要看魏家的脸色,看着魏家贪污纳贿,与国库抢银子,赚得盆满钵满,却什么都说不了。
眼看着魏家要扶持起瑞王,将他一脚踢开,而他却不甘愿做一辈子的傀儡皇帝。
“太后死于楚国细作之手,魏家若是与楚国有勾连,即便为了太后,朕也不能宽恕。”顺安帝的无情在此刻显露得淋漓尽致。
魏皇后愕然地望着这个自己认识了几十年的男人,她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君,从来没有觉得他是那样的陌生,就好像从未看清顺安帝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