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娘子终于鼓足了勇气,“大丫说不想念书了,不知娘娘可否让民妇的小儿子替了大丫?”
闻姝这下算明白过来了,原来不是来感谢她,是来占便宜的。
“大丫,你真的不想念书了?”闻姝把视线落在大丫身上。
大丫低垂着脑袋,闻姝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看见她穿着草鞋的脚趾蜷缩着,张娘子推搡了一下大丫,“快回王妃娘娘的话。”
大丫声如蚊蝇:“王妃娘娘,我不念了,让小弟念吧。”
谁看不出来大丫不是自愿的,张娘子却笑呵呵道:“娘娘您看,大丫自己说不念了,我想着不能辜负了娘娘,不如让我小儿子替了她,大丫念书也不能科举,还不如让我小儿子念书,将来考科举当官呢!”
闻姝脸色沉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张娘子瞧,张娘子后知后觉,笑容僵在嘴角,心里七上八下地打怵,生起了畏惧之心。
闻姝极少生气,哪次来善兰堂,对着众人不是面带温和的笑意,人人都说闻姝平易近人,慈和的像菩萨娘娘一般,周围不少聚拢的百姓还是头一次看见闻姝的脸色难看成这样。
有个认识张娘子的妇人说道:“老张家的,你家大丫得了王妃娘娘的看重是祖坟冒青烟,你逼着大丫不念书,换了小的来,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咋能这么偏心?”
张娘子脸上一会青一会白,瞪了那多管闲事的妇人一眼,“是大丫自个说不念书了,可不是我逼的,再说女娃子又不能科举,迟早要嫁人,念这么多书,不是白白浪费?”
“大丫念书又没用你的钱,那是王妃娘娘看重,哪里浪费了,真是不知好歹!要是我家闺女能进学堂念书,我出银子也乐意。”妇人也不惧张娘子,骂了回去。
正是因为女子不能科举,所以私塾并不收女学生,像侯府这样的高门望族,还可以请先生入府教学,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基本上念不成书,因此善兰堂筹办私塾也教姑娘家念书,早就在周围传开了。
张娘子臊得慌,脸红了起来,还想说点什么。
“够了,”闻姝皱着眉头打断了两人,“张娘子,大丫是我特许入学堂的,换不了,你若是愿意出点束脩,也可以让你小儿子进学堂,看在大丫的份上,束脩给一半就行。”
闻姝不想再逼问大丫是否自愿,她还小,哪能自己做主,大丫要是当着众人的面说是被逼的,闻姝也怕大丫回去会挨打挨骂,索性就取个折中的法子。
张娘子一听要钱,顿时就打起了退堂鼓,家里已经供了一个儿子读私塾,小儿子是供养不起了,这才想让小儿子替了大丫,谁知没成。
即便一半的束脩,对于张家来说也是难以负担的,最终张娘子面色讪讪,拉着小儿子走了,当着闻姝的面,倒是没把大丫一起带走。
闻姝看大丫含着泪的通红眼圈,怜惜地摸了摸大丫的脑袋,“去学堂吧,别耽误了先生讲课。”
“谢王妃娘娘。”大丫以为自己要念不成书了,没想到还可以继续念书,欢欢喜喜地去了学堂。
大丫一走,方才那骂张娘子的妇人大着胆子上前来问闻姝:“王妃娘娘,我家有两个女娃,要是交束脩能到学堂念书吗?”
这妇人家里做点小生意,日子还过得去,儿子在私塾念书,可私塾不收女娃,家里又请不起先生,只能作罢,方才听着闻姝说起束脩,足比私塾少了一大截呢,顿时心动起来。
周围一圈百姓,都竖起耳朵听着,也有人说:“王妃娘娘,小人家也有一儿一女,也愿意交束脩。”
闻姝没想到一场闹剧会演变成这样,大家都翘首以盼等着她的回答,看着这些人的眼神,她一时之间说不出拒绝的话。
略想了想,她说,“这样吧,你们去寻周管事,想进学堂的留下姓名住址,容我考虑几日,若是可以,便派人通知你们。”
起初开办学堂是为了给善兰堂的孩子念书用,大丫是个意外,现下有这么多人想送孩子进学堂,可学堂暂时也容纳不下。
这让闻姝犯起了愁,直到回了王府还是愁眉不展,沈翊瞧见还当她又去探望陶绮云了。
闻姝嗔了他一眼,“我怎么觉着你对绮云有偏见呢?”
沈翊摸了摸鼻尖,心虚地说:“我可没。”
“绮云命已经很苦了,你别老觉得是她害我不开心,毕竟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她是我第一个朋友呢。”闻姝和陶绮云认识的时间比如黛早,对于闻姝来说,陶绮云是不一样的。
“我只是希望你开心,陶绮云的事你别急,再过些日子,我帮你解决。”沈翊这次特意派了周羡青去谯城,只要他这次能大展身手,这件事就成功了一半。
“好,我相信你,”闻姝弯了弯唇,“我愁的不是绮云,是善兰堂的事。”
闻姝把今日遇到的事与他说了,“我想着要不要把学堂扩大,但这样,好像抢了私塾的生意,毕竟学堂的束脩收得低。”
现如今能开办私塾的,大多是有点背景的人家,许多是致仕的官员,背后盘根错节,闻姝不想得罪了人。
“这有何难,”沈翊抱过闻姝坐到他腿上,现在天气转凉,越发爱与她黏着,“能读得起私塾的,自不是寻常百姓,私塾的门槛往上,你便从私塾的门槛往下收不就得了,碍不着私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