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周、楚边境的动荡,北漠算是极其平稳了,卫将军戍守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岔子,谁知道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消息传回来时,卫如黛还当是别人和她开玩笑。
“如黛……”闻姝抱着她,也带上了哭腔,“哭出来就好了。”
生死是无解的,闻姝的安慰都变得苍白,她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安抚她,只能抱着卫如黛,两人一起垂泪。
“燕王殿下请坐。”卫大人忍住失去弟弟的哀伤,来招待沈翊。
卫家最有出息的就是卫将军,做到二品大员,即便甚少回京,可也是卫家的骄傲,因此卫家大房从未苛待过卫如黛,待她视如己出,卫将军一死,卫家可谓是元气大伤啊。
沈翊没坐,“卫大人节哀,卫将军为国捐躯,实乃大周英豪。”
卫大人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唉,战场瞬息万变,二弟……唉!”
戍守边疆就是如此,谁也不知道哪一次见面就成了最后一次,去年过年时,卫将军没有回京,卫如黛成亲时也没回京,算起来,还是两三年前一家团圆过。
如今天人永隔,连模样都变得模糊了。
沈翊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闻姝,看她哭得难受,心里头也泛着酸,可又不好拦着,她闺阁朋友少,卫如黛遭逢大劫,她亦失去过娘亲,想必是感同身受了。
看着两人哭成一团,沈翊的眼皮有些重,略微背过身,目光落在了庭院中的花草上,他与母亲,也没来得及告别。
从前觉得还会有很长的时间,可生死一瞬,人生处处是遗憾。
卫如黛哭到最后喘不上气了,一张脸红得彻底,嘴唇却发紫,闻姝生怕她哭晕过去,连忙顺着她的胸口哄她:“如黛,不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你缓缓气,别伤着身子。”
陡然大喜大悲容易损了身体。
“如黛,别哭了,”卫大夫人拿着帕子给卫如黛拭泪,“乖孩子,伯娘在呢,不哭不哭。”
丫鬟上了红枣茶,闻姝哄着卫如黛多喝了几口,嘴唇上的青紫才渐渐地散去。
这时徐音尘着急忙慌地赶了进来,他今日陪着徐夫人回外祖家了,原本仲秋节过后就要去的,但那时徐音尘的腿脚还不大方便,徐夫人就一直等到月末才回娘家。
早起卫如黛有些不适,徐音尘不忍她奔波,就让她在家中歇息,却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消息。
看见满面泪痕的卫如黛,他心如刀绞,连忙上前抱住她,“我在,对不起,来晚了。”
本该第一时间陪在她身边,却偏偏今日不在。
卫如黛冲着他发恼,捶打他的肩,“你怎么才回来啊,呜呜呜……”
“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行,别气坏了身子,今日本就不适。”徐音尘顺着她的后背,眼圈也红了。
闻姝后退几步,走到沈翊身边,如今卫如黛的最大依靠就是徐音尘了。
“你也别哭了。”沈翊用帕子擦净她眼角的泪,看她通红的眼圈,沈翊嘴角下压。
闻姝接过帕子擦了擦,“我没事,只是有些心疼如黛。”
经历过丧亲才能感受到这种切肤之痛。
卫将军死在外敌手中,卫如黛身为女子,连报仇都不能,让闻姝想到了娘亲的血仇,她连仇敌是谁都不知道。
没过多久,皇上就派了康德成来安抚卫家人,赏了丧仪,毕竟卫将军是为国捐躯,这件事在定都还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不少百姓来到卫府门外送卫将军一程。
乐明公主想来,却不便出宫,只能派乔飞来卫家祭拜一番。
沈翊见着乔飞,把人喊到角落,“原本想把你安排到边境,现在北漠出事,你可愿去北漠?”
卫将军牺牲,接下来北漠不会比边境平静,如果乔飞有真本事,现在北漠是个好机会。
乔飞沉默思索了一会,拱手道:“王爷,在下愿意去北漠。”
沈翊点头,“行,本王会安排,回去等消息。”
乔飞行礼后告辞。
几日后,卫将军的尸骨运到定都,卫如黛连续哭了好几日,再见已去世的父亲,已经连眼泪都没有了,浑身笼罩着巨大的悲伤,像个呆呆的木头人。
闻姝安抚了半晌,这几日她也是一直在掉眼泪,精神憔悴了许多,沈翊看在眼里,劝了也无用,她向来是这样心软的性子。
直到卫将军过了头七,闻姝才没日日前往卫家,她手头也还有一堆事,每个月月初是最忙的时候,账簿能给她淹没了。
“先别看了,去歇会,账簿账房管事经手过没有问题,一个月不看出不了岔子。”沈翊合上账簿,闻姝眼底乌青一片,这几天她没睡好,夜里一直翻身,沈翊都看在眼里。
“没事,才吃了午饭,也睡不着,再看一会就去午歇。”闻姝仰头对着沈翊笑了笑,“你别担心我,我没事。”
“还说没事,”沈翊的指腹摩挲着她微红的眼圈,“瞧瞧这几日掉了多少眼泪,你当我不会心疼吗?”
卫如黛自有旁人去心疼,沈翊心疼的只有闻姝。
闻姝抿了抿唇,依偎进沈翊怀中,双臂圈着他劲瘦的腰身,“四哥,生离死别真的太痛了,我们要好好的。”
“我们自然会好好的,你别硬撑着,去歇会好不好?姝儿乖,听话。”沈翊轻柔地摸着她的脑袋,“九月九宫里头要在寒山寺举办登高宴,没歇息好你哪来的力气登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