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野后悔当时把它摔破了,有时候对着瓶子想,如果时光能倒回就好了。
可他知道,就算时光倒回一万次,那个时候的他还是笨手笨脚的,瓶子依旧会被摔坏。
他又开始后悔,为什么摔破瓶子时候的他是那样人,如果早些改变,会不会避免悲剧。
无论他想出一千种一万种的可能,花瓶还是碎的。
能修好已经很不容易了,至少它还能留在自己身边。
“周延,今晚吃什么?”
“照烧鸡翅,上汤娃娃菜,椒盐虾仁,喜欢吗?”
许小真没有回应他,因为顾延野不知道许小真喜不喜欢吃这些,所以他幻想出的许小真的影子,也没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汤咕嘟咕嘟沸腾,扑在灶台上,他转过身,把视线从花瓶上转移回来,关小火,擦干净灶台。
他的手腕上多了一条红色的手绳,是许小真那条,被续长了,里面有孩子的胎发。
三个月里,他的手上多了无数道为了学习做饭而增添的伤痕,身上也添了无数道伤疤。
许小真如果还在,一定会心疼得掉眼泪,然后趴在他身边,一整夜都睡不着,帮他吹伤口。
除了许小真,没人会真的心疼他。
所拥有的东西来得太容易的时候,就显得不那么珍贵了,就像许小真给顾延野的爱,给的太多太无条件,以至于让顾延野忘记了,这是多么昂贵无价。
他任意挥霍,全然忘记这些东西他曾经没有拥有过,一但挥霍一空,也许就不会再来了。
餐厅留着一盏灯,顾延野把菜端上桌,电饭煲里的米饭盛出两碗,碗筷摆了两副,摘下围裙后,坐在座位上。
他没有动筷子,只是看着饭菜热气袅袅,在光影下面升腾出几缕小小的白雾。
顾延野在等着有人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和他一起品尝这顿晚餐,可以夸他做饭越来越好吃,也可以说真难吃,下次要改进,顾延野都会很高兴。
这次,许小真的影子没有出现,入户门处安静如初,整个家中漆黑寂静,只有餐厅的灯笼罩他孤单的身影。
顾延野在许小真走后,才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温暖的灯火,想要许小真的拥抱,想要一点热乎气,想要一个家。
他在做饭的时候,看着沸腾的汤汁和晶莹的米饭,有时候也会猜测许小真给他做饭时候的心情。
有些高兴,也有些期待,希望自己爱的人能尝到他亲手做的饭,猜测他会露出怎样地表情,也希望自己做的饭可以把人养得结结实实的。
顾延野学着许小真的样子生活。
他多希望有一天,许小真或许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推开这扇门,看到他的改变。
饭菜都冷透了,没有人出现,许小真的影子也不在。
顾延野神色恹恹,拿过来筷子,扒了一一口米饭。
饭很难吃,有点夹生,怪不得许小真不愿意回来。
他一口菜没吃,干巴巴吃了碗夹生的米饭。
吃完了也不动,把碗推开,双手撑着脸,眼泪从指缝蔓延出来,砸在大理石台面上。
他哭得无声无息,只有宽厚的脊背震颤着。
身后传来熟悉柔软的温度,有人从后面弯下腰,轻轻抱着他,很疑惑地问:“周延,你是哭了吗?为什么会哭呢?”
“小真,小真……”
顾延野不敢回头,也不敢触碰,连哭泣都要竭力压抑,他知道只要自己稍微做出一点动作,身后的人就会消失。
可是小真,我好想你。
……
陈奕松煮了一锅面,确实是一锅。
盆那么大的锅。
许小真饿的时候觉得能吞下整个地球,吃了二分之一就开始打蔫儿,吃到三分之二还剩个底儿的时候彻底不行了,靠在椅背上,摸着肚子,打算找个碗把面装起来,放进冰箱,下一顿热一热还能吃。
陈奕松把锅接过来,三下五除二把他吃剩的底儿划拉干净了,看得许小真说不出话。
一区待了将近一年,受顾延野和沈冽的影响,许小真下意识觉得陈奕松也是骄奢淫逸的代表,毕竟alpha从小都是泡在蜜罐子里的,陈奕松就算做beta的时候,家里资产也十分雄厚。
他不吭声,陈奕松把筷子和锅往他面前一扔:“去刷干净。”
许小真看到像狗舔过一样的锅,更沉默了。
“很惊讶?你试过经常七天都吃不到饭的滋味就知道了,生老鼠带皮毛都吃得下去。”
许小真有点让他恶心着了,又有点好奇,他这种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怎么会经常七天吃不上饭?
他确实也有些共情,小时候捡垃圾总捡不出饭钱,老是饿肚子,许小真也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营养液都不够喝。
但陈奕松并没有想回答他的意思,让他滚下去洗锅。
吃人家嘴短,洗锅是应该的。
许小真下去了。
天亮之后,他们没等到许留醒来,反而等到了另一对家长。
他们兴致冲冲地带着孩子进来:“你们女儿把我家孩子打成这样,你们得给我一个说法!”
他们从身后拖出一个孩子,鼻青脸肿的,低着头不吭声。
许小真和陈奕松一起下去处理的,陈奕松懒洋洋坐在沙发上喝早茶,长腿交叠,没拿正眼看他们,今天心情很好,所以问也没问:“要多少钱开个价。”
他对断官司没兴趣,从不了解来龙去脉,惹了麻烦就给钱摆平,没什么好说的。
养个野种天天看着绿帽子已经很烦了,还要关注她的心理健康,他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能管出来个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