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熹:“。”
巨物在丛林中游弋,庞大的身躯将所经之处的一切碾压殆尽。除了岩石碎裂和树木倒下的声音,贺兰熹还捕捉到了“嘶嘶”的吐信之声。
“它好像真的是条蛇?”贺兰熹问萧问鹤,“你能听懂它在说什么吗?”
萧问鹤食指抵着嘴唇“嘘”了一声,细细分辨出巨响中的蛇鸣之音:“它在说……孩子?我们的孩子?”
——我们?
蛇鸣之音低沉沙哑,和它身体划过树叶的沙沙声混在一起,急切又焦虑,宛若来自上古的回响,震动着众人的鼓膜。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近到离他们只有一丛之隔。它就在眼前阴暗的密林里穿梭,随时可能破林而出,来拥抱它的孩子。
六双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睹青天,铜雀邀,揽八荒,北濯天权和忘川三途相继出鞘,各自在主人手中散发出不同颜色的微光。
就在轰鸣声达到最大,众人以为兽王将至时,一切声响戛然而止。
水面的波纹归于平静,树叶不再抖动,森林安静无息。
越是平静,几人越是紧张。长孙策浑身紧绷,等了一会儿没瞧见任何动静,不禁问道:“它这是走了?”
没人回答长孙策的问题,只有一双巨大的,布满血丝的蛇眼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丛林上空,如同昏黄混浊的圆月,向觊觎它孩子的外来者们投下愤怒的光辉。
一,二,三……六人,一共有六个人想要偷走它们的孩子。
少年们尚未看清无尽之森之主的全貌,水面上蛇瞳的倒影猝不及防地一分为七,形成了七个黄浊的光圈。其中六个分别圈在他们脚下,还有一个围住了蛇蛋。
光圈粘稠腥臭,由井口般的大小迅速坍缩。除萧问鹤外的五人当即腾空飞起,踩着各自的武器立于半空中。下一刻,光圈缩至最小,砰地一声在水面炸开,六道混浊的光束自水面而起,直冲黑暗天幕。
而还在为巨瞳震撼的萧问鹤则被贺兰熹拎着衣领,在光圈炸开的前一瞬堪堪飞了出去,勉强在北濯天权站稳。
贺兰熹不能理解萧问鹤愣在原地的行为,问:“你为何不躲?”
萧问鹤心有余悸道:“我人都吓傻了怎么躲?!”
就说刚才那一下,光圈坍缩如此之快,每个人自保都有些勉强,贺兰熹居然还有时间转身来到他身边,再把他从光圈里拎出去……
他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万兽道弟子,考核全宗勉强中上游的水平,他为什么要凑这群天之骄子的热闹啊?!
贺兰熹挑了挑眉,道:“行,那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不拖后腿——能做到么。”
萧问鹤被贺兰熹领着后衣领,只觉得身后的少年和平时的活泼风趣不太一样。如此干脆利落,配上他世无其二的容貌,让他情不自禁地身心臣服,听其号令。
萧问鹤虽然有自知之明,但也绝非胆小懦弱之徒。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
长孙策破口大骂:“什么玩意儿,这家伙一上来就放群攻?”
“你以为呢?”白观宁直视着空中巨瞳,按捺不住地兴奋:“它才不想和我们浪费时间。”
一击不中,六道光束缓缓消散,巨瞳也开始闭合,由最初的圆月变成了一条越来越窄透着暗光的细缝,最终完全闭合。
天空重归黑暗,四周又一次安静了下来。这一回,长孙策不会再傻乎乎地问它是不是走了。
他知道,它就在这里。
贺兰熹身后忽地一凉,他二话不说地把萧问鹤踹了出去,转身就看到了一双半人大的人掌,正从两边对准他猛地抓合!
贺兰熹后退半步,北濯天权游刃有余地横在双掌之间。巨掌却并未因此停止抓合,北濯天权的剑锋和剑柄穿透它的掌心,在剑身中间砰地合拢,碎成一团血肉之渣。
长孙策的怒骂又来了。贺兰熹朝四周看去,发现不仅是他,每人身后都多了一双带血的人手!
宋玄机身后的人手在出现的刹那碎成了冰晶;
白观宁的人手被铜雀邀紧紧绑在一起,人手不断地扭动挣扎,溢出的粘稠烧得绸带滋滋作响;
长孙策敏捷地从双掌之间滚了出去,起身后反抓住了一掌的三指,狠狠向后掰去;
祝如霜那头,揽八荒划出一个“十”字,剑浪倏地将人掌击退;
而萧问鹤则被他略为肥美的灵鹤及时接住,稳稳地驮在了背上。
“有办法能逼迫它现出全形吗。”贺兰熹看到白观宁明显有些吃力了,道:“一直这么分散于我们无益。”
宋玄机言简意赅:“有。”
经过两次群攻,蛇蛋周围已然肃清。蛇蛋静静地躺在光圈中间,犹如一个在母亲襁褓中熟睡的婴儿。
宋玄机手持忘川三途于身后,一步步朝光圈走去。每走一步,都在水面漾开层层冰蓝的涟漪。
白观宁蹙眉道:“宋浔是想拿到蛇蛋引兽王现身?”
萧问鹤不免怀疑:“可是他能靠近蛇蛋吗?”
“当然不能。”神狐垂眸扫了宋玄机一眼,居高临下地评价道:“一个才进无情道院多久的少年,不自量力罢了。”
贺兰熹凝视着宋玄机的身影,毫不犹豫道:“他能。”
宋玄机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宋玄机来到光圈之外,并未因为那散发着腥臭的结界停下脚步。
其他人都在猜测宋玄机会以何种方式通过光圈的阻碍,贺兰熹想的却是宋玄机的衣服和流苏金簪怕不是要被弄脏了。
宋玄机似乎也不想沾染上污秽,随着一声简单的“法相天地”,贺兰熹久违地看到了成年形态的宋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