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沈聿让楚六跟他一天,听不如践。
第二日天还未亮,楚六就被沈聿叫起来爬万松岭。
一边爬山一面背书,先本经后四书,背一段释义一段。
本来跟上沈聿的步子已经很艰难了,谁知可怕的还不是沈聿一边爬山一边背书,而是沈聿背书时,岭中密松内还会传来应和声。
甚至他们还会隔松互问互答。
……
下了万松岭,楚六瘫在床上起不来,早饭也只能喝些清粥汤。
第三日沈聿还想拉他起来爬山时,楚六缩在被中:“沈兄,人各有道,我走不了你那条道,我还是慢慢的学罢。”
他科举不为着别的,只是为了让家里人看看,他喜欢三妹妹是绝不会改的,哪怕考上十年八年,他也会考!
哪怕三妹妹嫁了人,他也会考!
“也好,那我爬山去了。”
等沈聿爬山回来,提着水进门预备擦身换衣时,就见楚六白着脸坐在床上。
“怎么?”又吐了?
楚六看了眼地上放着的两只箱子:“这是……容家方才送来的。”
沈聿手上动作一顿,他大概知道东西是谁送的,又是为了什么送来。
楚六望向他:“沈兄,这是…送了些什么给你?”
沈聿轻笑,楚六这人在富家子中简直称得上有讨喜,于是他大大方方打开了箱子,两只箱子里除了纸笔之外,还有十几瓶灯油。
楚六瞧见是这些东西,略松了口气,只是些日常用物而已。
沈聿却在看见灯油时,指尖收回袖中,紧了紧。
箱底还有只匣子,楚六见里头许多金银之物,好奇起来:“这是?”
“这是那日春宴时赛诗得的彩头。”
楚六那天早就走了,根本不知道沈聿写诗得了魁首,他笑起来:“这是沈兄赢来的,怎么不带?”
楚六的目光在彩头匣子中搜寻,从小到大,除了年节中互赠的礼物外,他一件三妹妹的东西都没有。
两人再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没定下婚事之前,也不会给外姓人做荷包汗巾,两家相送的不过是些吃食小玩意儿。
楚六虽也借着家中姐妹的手,给朝华送过些胭脂簪环,但一来他没有同母的姐妹,庶出的妹妹们不敢常常替他传递,他也不忍心为难她们。
楚六看遍了木匣,也没找到一件像是朝华会用的东西,想来是她没赌彩头。
沈聿明知楚六在找什么,但他假作不知。
等沈聿将容家送来的灯油用掉一半时,楚六兴高采烈的告诉他:“三妹妹大喜!”
沈聿心弦微震:“什么大喜?”
是她没受家中姨娘的侵扰,定下了合适的成婚人选?心中刚这么想,又掐灭这念头,要真是如此,楚六的脸上哪还会有喜色?
“容家三房过继了个男孩,三妹妹要有弟弟了!”宗族过继这样的大事,不光得是自己家族中知道,还得写信敬告亲朋好友。
从此亲眷好友就都知道容家三房有了嗣子。
这事沈聿早就知道,解决了过继,又解决了那个蜜裹砒霜的姨娘,容三姑娘从此就得安枕了。
沈聿眼底刚透出些笑意,楚六疑惑问道:“沈兄……你,你怎么也这样高兴?”
第38章 上名
华枝春/文
别苑和老宅两处都预备起开堂上名的事来。
除了写信宴请各位亲友, 家中还要栽花结彩,装点楼台。
朝华发出对牌, 让婆子们开库取彩灯彩缎装饰院子。又每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和一身新衣新鞋,到过继那日两边的下人们都要装束一新。
刚有过大变动,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借着过继的喜事发下赏钱去,倒让西院的下人们松了口气。
常管事本该送官,但他父亲早年跟去榆林时救治主人有功,又早早就倒赔出了银钱, 便只将常福撸了差事, 开发了几十板子, 打得皮开肉绽, 打完让他爹把人抬回去了。
几个西院三四个管事婆子凑在一块嚼舌:“真是雷打半边天, 一扫一大片!常管事看着那么威赫, 打得血淋淋抬出去了!”
“我听说挪了三姑娘的嫁妆钱, 两万两银子!”另一个婆子比了个二,瞪大了眼睛,“要把他一家子送官, 还能活么!”
常家三代为容家办事, 两代人都没出大错, 偏偏在孙辈这里犯了这样的罪。这要是送官告他一个谋主家家财, 常福这条命可就没了。
“是常老管事从上容村到老宅磕破了头, 才求老太太饶过了这一命。”
这些年的银钱倒空了补上不说, 以后常家人也不会再担差。不放良, 又不用他们, 常家一家子再没出头之日了。
“常家是听了姨娘的吩咐,你们说罗姨娘在里头赚了多少?”
“怕不得有千把两?”
“什么千把两, 万把两都得有!”
再多又怎样?一朝打落下去,连姨娘那点月例银子都没了。
听厨房上的人说,原来吃食还按着老宅周姨娘的例给。查出挪出三姑娘嫁妆的事,惩罚又加重一层。
一个婆子悄悄说:“连姨娘的例都没啦,一顿两碗菜。昨儿我去厨房提点心送到茶堂去,看见两个大碗,一碗炖白菜一碗炖肉。”
“我还问呢,粗使婆子吃的菜怎么叫里头的厨房做?她们说这是给罗姨娘的!”
比有头脸的仆妇都不如了。
几人唏嘘叹息一番,其中一个道:“五姑娘就肯了?”
“老太太吩咐的,连三爷都管不着,五姑娘就是想管也只能贴贴银子罢了。”
罗姨娘倒了,五姑娘那里又能有多少银子贴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