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生病糊涂着,可这些年待她难道不是掏心掏肺?”
“年前那件大红斗蓬,你不也给朝朝做了一件么?特意找来的白狐毛,又说只在外头嵌一圈毛边看着不气派,非得里头也给嵌上。”
羽纱面的料子华贵,皮毛更是难得的银白无杂色,特意做了给朝华年里穿,生怕她与宗室女眷走动时,那些宗室女眷把她瞧轻了。
岳氏总觉得,也许真娘心底里隐隐是知道的。
斗蓬就只差领口的珠缀,要不是病这一场,已经做好了。
“是,是,我给忘了!”真娘让唐妈妈把快做好的斗蓬取来,连夜串珠坠,在衣桁上挂了一夜,熏上松柏香,又垂顺得平平整整。
斗蓬做好,可她还是不敢自己送去,托岳氏给朝华:“嫂嫂,你就说……你就说……”说什么呢?
岳氏又笑又叹:“你呀。”抱起那件斗蓬,送到南楼给朝华。
真娘的目光紧紧盯着窗外,接连下了几天雪,院中梅树都被厚雪覆盖,密雪生光,满院皆白。
就在一片雪光中,真娘看见朝华披着她做的那件斗蓬,穿庭而来。
第157章 回来
华枝春/怀愫
天还未亮, 真娘就裹上暖袄去了小厨房。
南园的小厨房收拾得很是洁净,灶上娘子们算着时辰已经铺上了案板, 升好了灶子,和好了面团,连新鲜菜肉也洗净摆在案上。
看见真娘来,笑着迎她:“夫人来了,夫人赶紧喝口茶暖暖手。”
这些人都殷家带来的,真娘重新给她们定了规矩。
称呼她为夫人,称呼朝朝大姑娘。她止有朝朝一个女儿, 朝朝自然是大姑娘。
真娘略喝口热茶, 冰心已经抖开襜裳, 替真娘系在腰上。
真娘一夜间就分清楚了身边人, 问冰心玉壶:“你们原来都叫什么?给你们改回原来的名字罢。”
冰心玉壶笑了起来:“咱们俩自打跟着夫人, 就一直叫这个名字, 早就已经习惯了。”何况原来在家时的名字也不好听。
二个丫头名字没改, 唐妈妈也不用再把头发染黑。
只有岳氏笑说:“我穿了一年鲜亮衣裳,人人都说我瞧着年轻好几岁,我就不改啦。”酱色驼色螃蟹青穿上身真不如宝蓝玫瑰红衬得人脸色好。
真娘反而想做几身深色的衣裳:“我那些瞧着不像是我这个年岁该穿的。”
真娘没见过外头有将要成婚女儿的夫人们, 可往后若要交际, 总不能还穿着现在这些。
“不慌, 正经婚礼那天, 衣裳都宗事府里做好了送来的。”岳氏道, “那些嫩红色嫩黄的不穿也就是了, 蓝的绿的怎么不能穿?”
“当娘又不是从穿衣裳开始。”
真娘把这句听进去了, 每日都早起来厨房给朝朝安排早饭。
年关前, 户部要审计封账。
朝朝这些天从早忙到夜,坐着马车出门时天才刚擦亮, 回来的时候街市上已经火冷灯稀了。
真娘知道千步廊下阴冷,何况天寒地冻,肚里得有暖汤食人才暖和。
今天用炖的砂锅老鸭火腿汤下碗银丝面,一样一味的蒸饺子三只,咸的有了,再配两块甜点心。
等到朝华起床洗漱时,吃的已经送到她屋中。
“娘怎么又这么早起?”朝华还散着头发,随手一拢坐到桌前,“不是说了,让厨房上做就好。”
“昨儿吃的馄饨你说没到中午就饿了,今天这些点心你带过去,热在炉子上,什么时候饿就什么时候吃。”
真娘知道官员们用的炭火也分优劣,清水衙门分到的炭自然比优差肥缺的地方分到的少些。
“你屋里用的炭够不够,要不要从家里带些去?”
“炭火足够,这个天气大家都到后街用饭,羊汤羊肉都是热气腾腾的,放心罢。”这些天事情实在多,摸几个钱让小吏到后街买了送到屋里吃。
炭盆烧得热热的,架上网子,炭盆上还能热茶水,闲时烘个桔子烤些栗子当点心吃。
真娘陪朝华吃完早饭,送她去坐马车。
走在廊下闻着雪香梅香气,朝华问:“我还得入夜了再回来,娘今儿做些什么?”
“今日楚姐姐来。”楚姐姐就是楚氏。
醒过来数一数,亏欠的人有许多。
女儿,兄嫂,还有楚氏。
她慢慢捡起旧事,头一个想见的人就是楚氏。
朝华点了点头:“那娘替我跟大伯母说说,我这些天都不得闲,等闲了我请她来。”
这些日子真娘已经见好些人,当年的陪嫁又嫁出去丫头们,有的当了管事娘子,有的成了正经人家的掌家娘子。
有些在苏州,有些在京城,唐妈妈一叫回来,全都回来看真娘。
抱在一块哭成一团,真娘连燕子垒窝都要看顾,何况是打小跟在她身边的丫头,个个陪嫁丰厚,在婆家直得起腰来。
原来的冰心现在是殷家商铺管事的娘子,她又哭又笑:“我就在京城,知道姑娘来了也不敢上门,如今姑娘好了,往后三节两寿的,可别嫌弃我来得勤!”
真娘看她还是那个利落能干的样子,问她:“你有几个孩子了?下回把也带来我瞧瞧,我还没包过红包呢!”
再见到纪管事的时候,真娘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纪管事刚刚过继了他大哥的小儿子当自己的儿子养,对真娘道:“大姑娘好就好了,往后想去什么地方,要吃什么用什么,只管吩咐我就是。”
见过了自家人,她还想见楚氏,特意做了花帖送去容府,请楚氏到南园来相见。
朝华临到上车,还又叮嘱:“夜里娘也别等我,自己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