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家,不回去也罢。
殷慎便是这时候进屋的,他也用草药染过头发,为了见妹妹,他还用上了妻子的玉容膏。连抹了两个月,抹得同僚都闻见他身上玉容膏的香味,还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的。
但再怎么装也不像三十岁的人。
不得已等到天黑,等屋中点起灯时才提溜着一串花灯进屋来:“真娘回来了,看看我买了什么来?”
真娘恍恍然看住哥哥,屋中所有人都假装吃茶谈天,似乎各有各的事做,可每个人的注意力全都在真娘的身上,过了这一关,才有可能留在家中。
岳氏心下大急,就该再缓缓的,或是说她哥哥出船查货,点关税去了也成。
朝华也没想到舅舅这样就进来了,她扣住银针,母亲有半点发病的征兆就先用银针稳住,萧老大夫就在隔壁,立时能赶过来。
只见真娘胸膛起伏,吸着鼻子:“哥,你怎么这样丑了?”
第93章 冰车
华枝春/怀愫
殷慎听见妹妹张口还是未嫁时的语调, 再看她眼睛神态一丝未变,还比当年发病时看着气血更丰足, 不由心中叹息。
他看了眼朝华,又看了眼妻子。
岳氏心中了然,她笑着对真娘道:“这么久不见你同你哥哥说说话罢,我带……阿容妹妹去看看屋子。”
把阿容交给嫂嫂,真娘是极放心的,她欣然点头拉着兄长坐到暖炕上:“哥,你又不是纤夫, 怎么黑了这许多?”
殷慎比小妹妹大十来岁, 父母早故, 这个妹妹几乎就是他一手领大的。
说是妹妹, 实是女儿, 隔却多年也不生分。
真娘说完这句便向哥哥报怨:“哥哥不知道, 三哥他自己出门把我扔在家中, 要不是有阿容妹妹陪我,我且不知日子怎么过呢。”
朝华只听到这么一句,岳氏已经将她领到南边厢房, 刚进内室, 岳氏便把朝华一把搂住, 隐忍着哭出声来:“朝朝受委屈了。”
罗氏的事, 容寅并没瞒着殷家。
“你舅舅与我, 刚收到信那几日都睡不着觉……”
殷慎一直懊悔当年将妹妹嫁给容寅, 他只想着若是找个跟他自己一样要顶起门楣的, 妹妹的日子实在太辛苦。
容寅与妹妹幼年相识, 二人志趣相投,才情相谐, 若无意外一辈子都会琴瑟和鸣。
谁知苦了妹妹一生。
岳氏先是哭,跟着又咬牙骂起罗氏来,待骂上两句又想起沈聿是罗氏的儿子,紧紧将朝华抱在怀中。
一想到要是自己的女儿遇上这种事,岳氏连生剥罗氏的心都有了。
朝华只是任由舅妈搂着自己,上回见舅妈时朝华才五六岁,隔了十年,舅妈身上的气味还跟当年一样。
不十分香,但闻着就让人安心。
岳氏伸手摸摸朝华的鬓发:“我与你舅舅商议定了,你娘就留在这里,不回容家去了。”
她知道朝华是个有主意的姑娘,也不勉强:“你要愿意,这个园子就是你家,年节时回容家略坐坐,你要是挂心家中的事,那就两头住着。”
朝华迟疑:“可表妹的亲事……”
舅家从没听说有妾室通房,舅妈膝下一共一子二女,表兄表姐早已经成家,表妹比朝华还小两岁,还未曾说亲。
岳氏将将收泪,闻言又要哭:“这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只管安心住着,你放心,我都已经打点好了,里里外外的人绝不敢有一点冲撞真娘病情的。”
说来说去,也是容寅可恶!罗氏可恶!
岳氏实在性子温和,连骂罗氏那几句,也只说得出“杀千刀”而已,此时拉着朝华的手:“京中无人知道,放心罢。”
又指着屋内的陈设给朝华看:“这屋子是我比照着你娘在闺中时收拾的,我也不知你喜欢些什么,想着过年总要喜气些,等出了十五再开库你自个儿挑。”
将要过年,房中陈设都是大红金红,入屋看一眼就得暖和。
殷家家世上是比不得容家,但也是几代经营,自上代起就扎在河运中,论富贵实比三房还更富贵得多。
“这边园中的厨子也是南边带来的,保管你跟你娘衣食住行都在家是一样。”
岳氏指了个十七八岁也剪着齐眉穗的大丫头:“这个是我身边的素心,安排在这院里,往后有什么就跟她说。”
素心上前行了个大礼,拉着甘棠的手,二人一齐退出内室,安排丫头们住宿的屋子去了。
朝华面向舅妈,深深行了个礼。
不用看摆设,只看这院子的题额题楣就能明白舅舅舅妈的心意。
两处院落厢房一处叫至乐堂,一处叫春在阁,园后就是后罩房,是方便萧老大夫们居住的。
院后有一大片湖泊,冬日结了厚冰,春天冰融望出去还能有几分家乡景致。
这个地方是特意寻的,朝华进出都不必问过舅舅舅妈的意思,关上院门就是单独一家。
岳氏一把将朝华托住:“你这孩子,好好的怎么还行礼?”
“方才母亲在,不然也该给舅舅行礼的。”
岳氏强笑:“这边出门就能坐冰犁冰橇,你们先歇歇,明儿再玩!回了家就是玩儿!再不必操心旁的,知不知道?”
安顿好朝华,岳氏还得去看看睡着了抱进来的保哥儿,也得去看真娘。
一行人坐了一个多月的船才到京城,早就身疲心乏,也不强凑在一块摆宴。
朝华坐在窗前暖炕上,厨房提了暖盒送菜到各个屋中,一盅清粥,几道南边的佐粥的小菜,还有一口小铜锅,两碟新鲜的鱼羊肉。
婆子道:“表姑娘刚下船,北边太燥,吃菊花锅子又清淡又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