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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枝春+番外(137)

她笑了笑道:“咱们久离京城,实在不知内廷时兴些什么了,只好比着咱们原来的那些,给家里的女孩们装扮。”

梅家的老夫人也道:“唯恐失了体面庄重,并不是有意污观主的眼。”

说完几家齐齐便要赔罪,但她们还未立起身来,观主就抬抬指尖。

“这样也好,是不是真好看,一目了然。”说着,她又看向朝华,“她就生得好。”

一问一答,朝华已经在下首跪了许久。

端阳日头大盛,出门的衣裳又穿得厚重,额间已然沁出点点汗意,但她依旧脊背板正,仪态端方。

座中人看她身子不摆,颈项不弯,跪的这样定,心中倒都为她松口气。

楚老太太见了,难免想起自家小六来。要不是她母亲的病,真是桩好亲事,小六自离家住到书院,已经三四个月没回过来了。

容老太太拄杖起身,恭立:“当不得观主如此夸奖。”

“我夸奖她,她就当得起。”

容老太太本是句自谦的话,却被这句堵得仿佛是容家不识好歹。

观主一身紫纱道袍,衬得肌肤粉艳雪腴,除了鬓发间有几根银丝之外,她实比这一船年轻女子都要美貌丰艳得多,她赞朝华生得好,那就确实生得好。

“我很喜欢你这个孙女,不如就跟我了回昭阳观去罢?”

容老太太脸色微僵,楚家梅家几位上了年纪的夫人们也都面上变色。

昭阳观是皇宫内观,是专为眼前这位观主修建的。

当今太后还是皇后时,为最宠爱的女儿昭阳公主在皇宫内苑修建此观,让女儿给当时的太后修冥福。

把朝华带去昭阳观,那就是要把朝华带进皇宫的意思。

“孙女能得观主青眼垂爱,实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修道清苦,家里舍不得她入道?”

连她公主之尊都从幼年起就为太后“修冥福”,容老太太怎么敢说修道太苦,家里大人舍不得朝华修道?

于是容老太太柔婉出言:“是她母亲久病在床,衣食汤药,皆是她一力侍奉的,病榻前离不开她。”

“哦?”观主明知而故问,“怪不得她母亲没来?她生什么病?”

容老太太沉息片刻,轻叹出声:“我那儿媳妇……”

“叫她来说。”观主看向朝华。

朝华心头一紧,以她的年纪哪会知道京城中那些旧事,意欲揣摩观主语气,可短短几番对答就知这人喜怒无常,根本听不出好恶来。

思量片刻,她开口答道:“民女的母亲因七情郁愤内伤,以至心窍闭塞,神机逆乱……”她依旧没有抬头去看观主的脸,只是平平说着,“乃是癫狂症。”

余世娟在后排玫瑰椅上微微一颤,余夫人许氏不着痕迹的看了女儿一眼,又满含担忧的望了眼容朝华。

她们母女俩与观主无旧,只是来陪座的,二人对望一眼,都为朝华担心。

余杭城中官宦世家,人人皆知殷氏是个疯子,时不时就要发病,但不论是她们还是容家人,都不曾摆到明面上来谈论过。

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对其女问其母。

容老太太也知观主问了,朝华不得不答,她脸上神色不变,还是一声轻叹,哀婉道:“正是此症,此病难治,她母亲如今就只认得她了。”

说完这句,座上又是良久都无声息。

就在船中人人猜度这个答案能不能让观主满意时,观主张口问:“这可怎么好?我倒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这一句说得有三分真切,容老太太心中一凛,不知朝华这两句话是如何触动了公主的心肠,难道朝朝真要进宫?

但若公主真的铁了心让朝朝跟去京城,不论是入道观当道姑,还是入公主府当待诏,容家一点办法也没有。

容老太太心中转念,当真如此,那此时只能顺着公主的意思,委屈朝朝先跟去,或是在路上或是进了京再想办法。

她与公主虽几十年没见过面了,但公主这性子竟比少女时还有过之无不及。

少女时的昭阳公主若喜欢了一样什么东西,不是自己不要,那是绝不肯撒手的。

容老太太上船时弯腰驼背是装的,此时却是真的折了腰,正想等公主开口就再接话时,座上人又开了口。

“不如,就把你给了我儿子罢。”

这番变故无人想到,座中人皆惊诧,连许氏都曾听说过,昭阳公主有个有外族血统的儿子。

外族孽子,归朝之后,一直养在他外祖母,也就是当今太后膝下。

这位大人的婚事,高不成,低难就,太后又不愿意委屈了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外孙,一直没有落定。

这些还就罢了,但她的用词是“给”,不是“指给”。

“指给”是正室,“给”不过就是个妾室。

当得此刻,容老夫人先望向了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与她目光相碰,竟缓缓移开去。

容老太太想的是以朝华已经定下亲事为由,拒绝这事,天家不破百姓婚,座中能有这个默契的就也只有楚家。

偏偏楚老夫人方才还肯支应,到这事上竟退却了!

楚氏心慌难抑,她求救似的把目光投向母亲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在帮容家得罪公主和沉默不得罪公主之间,依旧选择了沉默。

容老太太忍气吞声,喉口涌上腥甜:“观主垂爱,只是我这个孙女已经……”已经有相看的人?这句必不能成,在相看而已又没落定,不算破婚。

万一惹急了这女煞神,把朝华抬进那位大人屋里,这事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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