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十多年,谢双喜是听习惯了这种骂。
因而她还能继续安稳地坐在餐桌旁,一声不吭地夹菜吃她的饭。
可在瞧见谢双喜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彭长福就气得大发脾气将餐桌上的碗筷全都扫落到了地上,指着她怒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老子让你吃个屁!”
谢双喜心疼饭菜和被砸碎的碗,忍不住就开口:“你今晚是又喝多了马尿,骂我几句就算了,砸东西做什么,不用花钱买吗?”
结果她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彭长福就又一拳头狠狠锤在桌子上。
桌子被彭长福锤得都跳动起来,他狰狞着面容,凶狠道:“老子辛苦在外面赚钱,砸点东西又怎么了?要你在这里逼逼逼……”
谢双喜也比谁都要清楚,一旦喝酒发疯起来的彭长福根本就不是能讲道理的。
她妥协道:“行行行……你想砸就砸……”
彭长福简直是软硬都不吃,继续怒骂道:“老子就是想砸就砸,要你来逼逼!”
谢双喜也不和他再做无谓的争执,拿着碗筷就要去厨房,却被彭长福猛地一把抓住左手,硬拖到面前。
彭长福:“老子话还没讲完,你就想走开?”
谢双喜试着挣了几下,挣脱不开,也明白他今晚估计是又有什么目的还没满足,索性就直接问了出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
彭长福开口道:“我身上钱全给你做生活费了,给我一千。”
谢双喜终于明白他一晚上到底是在闹哪一出了。
今天是周二,现在还是晚上的八点四十二,也就说只有不到18分钟的时间,就要截止这期的LHC地下投注了。
谢双喜舍不得拿钱,只能尽力和他掰扯:“你一个月五千八的工资,生活费就给了我两千,你一个人花三千八还不够啊?”
家庭一个月的花销,只占据到他个人花销的一半,放哪都有点说不过去。
彭长福自知没道理可讲,于是他就突然放声哭嚎了起来:“你吃我的用我的,我想用点自己的钱都不肯给我!”
这也是他惯常最爱使用的拿手好戏。
彭长福善洗脑,而且他的洗脑还和其他人不同的是,第一个先给自己洗。
他哭着哭着,便肉眼可见的真显露出伤心,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娘啊,爹啊!你们当初怎么不把我掐死啊!掐死我就不要受现在的罪了……”
“娶个婆娘,婆娘又黑(方言:不讲理)又懒……”
“家,家当不好;子女,子女管不好……”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嚎哭一阵,彭长福又开始对着谢双喜恶毒咒骂道:“你怎么不去死!”
谢双喜忍无可忍,回了他一句:“我为什么要去死?”
彭长福就道:“只要你肯先去死,我就跟着你一起去死……两个人一起都死了,我就可以解脱了!”
把谢双喜给气的:“我活得好好的,凭什么要去死?要死你就一个人去死,反正我不死。”
彭长福见状,站起来就凶狠地要拽她:“我就是死也要拖着你一起……”
男人和女人体力上的巨大悬殊,注定谢双喜是拼不过彭长福的,她被拽得踉跄两下,最终只能和以往的每一次那样,无奈选择妥协:“你别拖我了,我给你钱!给你钱……这样总行了吧?”
目的达到,彭长福立马就消停了。
他将从谢双喜手中接过那一千块钱塞进裤子口袋里,就去旁边的沙发上翻找他之前下班回家因为怕热,脱下来的短袖。
因为彭长福的爱赌,自结婚后他们的日子就一直过得紧巴巴的,从来没有过宽裕的时候。
所以像空调这种很耗费电的电器,即便是再炎热的夏季,他们家也是从来不用的。
或许是清楚知道主要原因是自己造成的,彭长福在生活物质条件这一块,结婚这几十年来他倒是几乎从来没喊过什么抱怨。
瞅着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只差五分钟就九点,穿好衣服的彭长福骂骂咧咧地,赶紧拿出手机发语音:“老余,我之前发你的数字,你先帮我买了。”
彭长福人品也不好,素来是借钱就鲜少能还得起账。
他自己也知道现在很不受人待见,于是他赶紧跟对方又发了条语音:“我现在就过去给你送现金……”
对面的老余这次答应下来了。
彭长福脸上也终于挂起了笑容,朝着大门走去。
然而门一开,彭长福的笑容便僵硬住了。
门外站着的俨然正是他们以为不会再回来了的彭翠。
喝多了酒,自己身上都醉醺醺地一股老大刺鼻的劣质酒精味,彭长福一时还真没闻到彭翠身上的臭味。
可他能看见,在白色的灯光照射下,彭翠的脸白得仿若不似活人,一双晦暗幽深的眼睛就这么深深地注视过来。
彭长福被看得心头阵阵发虚,嘴唇不停地翕动着,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就在这时,隔壁1702的住户也打开了房门。
拎着垃圾袋的宋小平看到彭翠的那一刹那,也怔愣了一下。
他们两家已经是二三十年的老邻居了,彼此间的关系算不上多好,但一般的家庭情况和成员还是比较清楚的。
而且最近这几天,谢双喜还没少到处在熟人面前哭诉抱怨彭翠不管不顾的跟个外地的男人跑了,连他们做父母的也都不要了。
如今难得见到彭翠居然又回来了,宋小平八卦地眼神也来回打量着:“翠翠,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身上好的一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