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向你扔了一只鬼(52)
“可我把你留下才会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希望是相互给的。你让我一个人走就是毁掉我的希望。”
因为,你就是我的希望啊。
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顾典沉默了良久。他看着眼前这个蓬头垢面但又眼神坚定的女孩儿,忽然像是被人抽空了所有力量一般。
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我的腿动不了了。”不只是膝盖上的伤,甚至腿脚一点也用不上力。平静的如同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仿佛这一切和他都没有关系。
夏白愣了愣,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她僵在原地,沉默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那句早就重复过多次的话:
“可是有狼。”
她再怎么做也不能把他置身于这危险之中,这一切本就是她引出来的。如今她怎么能撇下她独身一人走开?
顾典沉默的看着她,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夏白转身将包背在顾典的背上,她半蹲在他的面前,“我什么也没有,空有一身力气。所以,”她头也没转,“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聪明,我不知道沿着河床要走到哪里,你来当我的指南针。”
顾典叹了口气:“别费力气了。”
她没理他,只是固执的将他往背后拽。可是后面的人明显是一点都不想配合,即便是她用尽了力气,顾典还是坐在原地。
“你为什么?!”夏白气急。
“我本就不该活着。”他忽然开口,像是个掉进回忆里的人,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以往深藏心底的事情:“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姐姐来看我演出,她和父母就不会死。”
顾典无声露出被长袖覆盖着的手臂,那道丑陋的疤痕蜿蜒的攀附在他雪白的手腕上。
他抬那条伤痕累累的手臂,却失落的垂下眼眸:“其实我早就该死了,如果那天蓝禾学姐再来晚一点。”
活着又怎么样,很幸运吗?他从不这样觉得。顾典一直以为这是上天在惩罚他,让他连死都没资格,只能带着强烈的负罪感和曾经亲人的异样眼光,一个人,孤独的活着。
“我什么都没有。”他宁愿自己是个穷光蛋,过着这世上最贫穷的日子,来换他们全家人的健康。
最痛苦的,永远是活着的人。
“你个矫情鬼!”夏白忽然直起身,她很累,身体与心全部必备不堪。她告诉自己这有什么难?这有什么好绝望的?这又不寸草不生的罗布泊,更不是寒冷无助的雪山。
可是眼前这个人放弃了,他早就想放弃了。从他家人出事那天他就想放弃了。自杀未遂,每年活在阴影之下。装作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摸样,披上轻浮不羁的外衣。把自己的伤疤盖得严严实实。
她转身面对着他:“你有什么理由说放弃?!你有什么资格说放弃?!把自己折磨的这么不堪的永远都是你自己。负罪感,从来都是自己给自己。”
他沉默着,细碎的头发遮盖住了他的双眼。夏白看不见他的表情,她走过去,轻轻抚他的头发:“我也什么都没有。”她低了低眼眸:“甚至连自己都不是自己的。”
“所以啊。”夏白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这两个可怜又贫瘠的人才不能抛弃彼此啊。你别再说什么让我一个人走这样的话了。”
她咬咬牙将他拉扯到自己的背上,“我刚才看见前面有个很大的石头,正好是背风。”
“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对啊,自私到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刚开始见到你的时候还在想,你这种人除了有钱还有什么优点。你嘴上说着怕麻烦,可是还是帮了那个小女孩儿,还是不放心的去了松柏村。还是帮了蓝禾学姐。”她停了一下,忽然说道:“甚至还因为我掉进了这个鬼地方。”
耳边的风声有些大,顾典靠在她的背上,忽然有种莫名的温暖。他沉默了一晌:“我该怎么报答你这么拼命的背我。”
不等她回答,便兀自开口“等我腿好了,我背你吧。”
顾典觉得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连眼皮都沉重的抬不起来。明亮的月亮在头顶晃来晃去,顾典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一本书上得一句话:“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月亮是陪伴着黑暗里的人,他的月亮呢?他看着眼前这个为了他人拼命的女孩子,心底腾升的不知是暖意还是心酸。恍惚之中顾典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连意识也开始滑向遥远的未知。
无垠的沙漠起伏连绵,远处的天透着鲜艳的湛蓝,好像是一块被踢到颜料的意境泼墨。顾典从没有见过这么蓝的天,沙漠与天空衔成一个看不到边际的整体。他独身一人站在这巨大的孤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