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船员手中绕着缆绳路过,好奇地探究他,问一句,楚老师,你怎么啦?
没事,就有点儿想家。
楚漾快速恢复站姿,看着碗里的面,突然还真有那么点儿想。
国外环境错综复杂,楚漾手上有权力,一些常年在外打工的员工总爱叫他一声楚老师,楚漾为了担得起这称呼,时不时会抽空开个小班教他们一些防身术来自保,他也最精通这个。
久而久之,海天渐渐融为一体色,面条中好像掺杂进一股腥咸的海风气味……
还有对曾经生活思念的味道。
想归想,楚漾还是手一抖多放了点儿罗勒酱进盘子,也摸不准通心粉到底熟没熟,准备上楼叫凌意舶下来吃早餐。
如果,这碗通心粉能吃的话。
应该没什么问题,大不了咽不下去吐掉或者给二少爷喂点儿胃药好了。
最近正是暑假,度假区内人满为患,高峰期订个外卖要送挺久的……横竖都是对肠胃不好,还不如,吃点儿?
楚漾谨慎地思考着,想着凌意舶正是在长身体的年龄不能不吃饭,怔了会儿,又反应过来,这小子早过了肆意疯长个头的青春期了。
楚漾站在二楼主卧门外,没有立刻敲门,他侧身前倾,贴了只耳朵在门边,靠着,想听下里面有没有动静,以此来判断凌意舶是否起床。
他耐心听了一会儿,没声响。
门板却忽然一动,从里面被打开。
楚漾上半身不受控地往前扑。
一下子,栽进了一个比自身体温高些的温热怀抱。
“早安,楚首席是低血糖了吗?”
头顶传来男声,口吻没有半分戏谑,更像是装得非常到位的关怀。
凌意舶垂眸看他。
楚漾的眼瞳是几近于深黑的蓝,天生适合沉默与专注,整张冷淡的脸又因为上扬的唇角和鼻侧那颗小痣而有些生动。
“确实有一点。”楚漾顺着他的话说,挣脱开过于熟悉的怀抱,站直身体。
凌意舶“哦”了一声,直接单手扣住楚漾的手腕,虎口卡在脉搏上,模仿着血糖仪检测的触感和方式,动作有一丝理所当然,“我来试试……”
一张覆盖在脸上的冰冷面具终于裂开名为慌张的细缝,楚漾抽回手,“我给你做了早餐,你趁热下来吃。”
这句话是在他转身走之前说完的,楚漾腿长,步子迈得开,凌意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叫“给你做了”,楚漾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的边角,只留下一片薄白的影。
楚漾走得急躁,他在下楼梯时微微躬身,凌意舶怀疑自己眼花,总觉得楚漾脖子后面那块被刀故意伤害过的疤痕变得更明显了——也不能说是明显,就总觉得和平时不太一样。
有点鼓、发红。
像是肿了,又像是因为埋头而凸起一块骨头,凌意舶不太确定。
凌意舶眯了眯眼,张开的手攥紧成拳,又松开,低头看了眼掌心,抓不住。
连半片衣角都抓不住。
用完午餐,楚漾和周渡打了个招呼做好报备,准备开车进市区理发去。
虽说都是下属保镖身份,但毕竟是自己人,凌沣不会过多苛责待遇,专门吩咐过楚漾,如有需要可以用那辆揽胜代步,不会计较公车私用。
谢崇珩在上次事后已亲自给楚漾道过谢,甚至还惊动了谢崇珩的母亲打过电话来,说等凌意舶的“禁令”解了,一定当面找楚漾再道谢,楚漾礼貌拒绝,只说是职责之内的事,私下见面反而不太方便。
凌沣是个好老板,同时也是个疑心病重的人,楚漾没必要冒这个风险……况且他能察觉得到,凌意舶本就不乐意他和谢崇珩单独见面。
渝水的天气已进入盛夏阶段,出门走动十分闷热。
楚漾换上短袖短裤,甩甩才用冷水冲洗过的头,脸上水珠四溅,他从地下室一道敞开的小门内拖出长似蟒蛇的软水管,试了下高压水枪的力度,径直往车库走。
他绕着那辆身躯庞大的越野车观察了会儿,又注意到安静停在一旁乘凉的Urus,不确定凌意舶这骚包往车身外镀的什么膜,决定把揽胜开出来再拿高压水枪冲洗,免得误伤了凌意舶的大宝贝,他再扣进去十年工资都赔不起。
陈迦礼一听有拖出高压水枪的声音,手痒痒,兴奋起来,挽起裤脚下楼就往车库跑。
楚漾握着水枪手柄,为了方便,将略长的头发一股脑薅到头顶,脖根处的碎发被车身反弹的水流溅湿了点儿,质地柔软的白短袖贴在身上,头顶强烈的阳光把这一切都打出一种半透明的光泽。
楚漾把白短袖往上捋了点儿,抓起衣摆往腰腹一拉拽,打了个结,露出半截腰身和腹肌。
看得出来,他的衣摆已经打湿了水,还很皱,再不卷起来,等会儿车洗完还得沾湿更大一片。
今天的渝水难得一遇,天空只有蓝白两种色调,空气漂浮在身上,密密麻麻的热。
水枪软管一路绕过花园蜿蜒到别墅门口,像一条色彩鲜艳的蛇。
楚漾先踩在踏板上洗完引擎盖,看陈迦礼兴致勃勃地过来帮忙了,点了下头。
陈迦礼一句废话没说,默契地接住楚漾扔来的毛巾,先去把用水反复冲洗过的地方擦干,一边大开大合地动作,嘴上也不停:“漾哥,要洗车你说一声不就行了,保管提前给你洗好,哪用得着你亲自洗啊?”
“我自己洗也就十来分钟的事,没必要。”楚漾答。
况且等会儿你们还得陪凌意舶打沙滩排球呢,遇上这么个精力充沛的老板,够你们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