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意,但是能理解你,”凌意舶将他垂落至鬓角的碎发捋到耳后去,眼神很专注地看着他,“那么晚才分化,对自己身体还很陌生,你肯定是有点害怕的吧。”
你肯定会害怕的吧,楚漾?
楚漾怔了怔,本就弯曲起来的手指完全缩进了掌心,修剪干净的指甲陷入肉里,拳头变成了和他一样胆小的乌龟壳。
是啊,其实他害怕的事情好多,也曾经一个人面对了好多。
而那些无助和茫然,都无法言说,甚至找不到人可以倾诉。
这样的话,听得楚漾耳朵软软,心里发酸,喉咙里干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直至那股痛楚弥漫上了鼻尖,想要强压都压不下去。
“小舟。”
楚漾喊他,主动地动了动胳膊,仰起头,深呼吸,难得笑了笑,顺势将脸贴上凌意舶的胸膛,轻声:“现在来换我抱抱你。”
凌意舶颇为意外地僵直了身体。
那种被大奖砸中的兴奋感甚至让他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那样不知所措,愣了好几秒才笨拙地学着楚漾抱他的样子,揉了揉楚漾的后脑勺。
紧接着,他听到很深的一下抽气声。
凌意舶紧张道:“感冒了吗?”
“没有,”楚漾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像清澈溪流淌过安静的河床,“我们该出去了,在更衣室待得太久了。”
楚漾说完抬起头。
凌意舶捧住他的脸,往额头上亲了亲,并留意到那双眼中烟波深蓝,是海风吹不散的蓝色。
不知道为什么,像刚刚才哭过。
直到现在,楚漾垂眸时眼皮都有一层很薄的红。
他不知道在场上乱瞟什么,在凌意舶盯了他好一会儿之后才将注意力投过来。
“谢了。”
收回目光,凌意舶定了定心神,接过侍应生递来的箭,眯眼审视了一圈箭靶,在弓把凹槽内卡好箭的尾巴。
射箭的活动区域更为广阔,好几个参赛嘉宾同时进行比赛。
凌意舶挑了个最中心的位置。
他的礼服外套已经脱掉了,只剩里面单薄的、贴着肌肉的衬衫,原本普通的版型被他的倒三角身材穿成了收腰,澹湖边镁光追灯一扫过来,在场许多人都往这边看。
乔鸣上前一步,递过来一个黑色的小东西:“二少爷,护指。”
“没事,不用。”
凌意舶低头,手指勾在弦上,稍微将弓拉紧了点儿,开背活动肩颈,“就四箭,用不着护指。”
目光朝场边一扫,凌意舶心又乱了。
他逼迫自己尽量沉下心来,上半身略微前倾,双肩自然下沉,肩胛骨向后推张再向下垂,缓缓拉弓——
扣住弓弦的虎口贴到嘴唇上。
眉心拧出轻微褶皱,他闭上一只眼睛,吸气用力,另一只眼睛瞄准准黄心——
楚漾刚才肯定哭了。
但乔鸣和周渡在外面敲门催得急,楚漾又一副不愿意开口的样子,凌意舶还是坚持将“楚漾这样一定有他的道理”政策贯彻到底,没有多问,准备等晚宴结束了再说。
他为什么哭呢,今天受了什么委屈?
不应该。
凌意舶开始回想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让楚漾难过了。
是不是他说“对自己的身体很陌生”?这句话会不会让楚漾觉得,他的身体不像一个Omega?
要说实话,楚漾确实不像。
因为分化太晚,他比正常的Omega都要更壮实、硬朗,但也只是表象,毕竟凌意舶亲身有所体会,在床上的时候,楚漾全身上下所有能出水的地方都是湿润的。
想到这里,凌意舶呼吸变紧,手抖了一下。
不行,别想这个了凌意舶。
现在你的目标是蓝宝石。
他背肌持续发力,眼眸平静地观察着瞄区,松开勾弦的那只手——
一支利箭破开黑夜与光,“嗖”地一声栽入准心。
射箭动作比较慢,语音播报及时,凌意舶只听到报了一声“十环”,朝场边站着的楚漾抬了抬下巴。
他单边唇角扬起来笑,又勾手去拿箭筒里的下一只箭。
Alpha稍稍弯腰时,衬衫将腰腹勾勒出微妙的折角。
他站定,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根箭。
楚漾看他得意洋洋的那样儿,也笑了,只听旁边谢崇珩道:“凌二帅吧?”
楚漾一怔:“嗯。”
谢崇珩又逗他:“那你喜欢吗?”
楚漾应得很快:“喜欢。”
谢崇珩简直想拍大腿:“哎哟,我……”
楚漾没明白:“你什么?”
“我该给你录下来啊,录给凌二当每天早上起床的闹铃去,他肯定一听就清醒了。”谢崇珩说。
楚漾这会儿才细密地回想起来,他从来没有对凌意舶说过一句“喜欢你”。
一直都是凌意舶以成年后男人的方式,不断地在向他表达,他并不拒绝,只用行动证明着在乎,可一句嘴上说过的好听话都没有。
等今晚回去就跟他说。
楚漾又看了一眼表,算时间,晚宴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就结束了,等回了漫合大概十一点左右,他一定要找机会给凌意舶说一声“我喜欢你”。
他是个腺体不完整的Omega没错。
但他喜欢的人该得到的不能比别人少。
差一点儿都不行。
楚漾抬眼朝场上看去,凌意舶挽弓搭箭又是一个撒放,动作潇洒干脆,风声利可破竹,箭靶的黄心上又多了个洞。
“十环,又十环!”谢崇珩嘀咕,“服了,你们两口子今天是来抢劫闻湛的是吧?是不是提前知道了奖品要完成KPI?”
凌意舶继续拿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