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意舶半睁开眼, 在窗帘闭合的瞬间看清夜色, 能猜到自己没昏迷过去多久。
夏季温度高, 海边潮热, 再加之袭击者的刀刃并不干净, 他的伤口很快发炎红肿。
这一感染起来,凌意舶昏睡了一阵。
不久, 一个小时。
但这一个小时的记忆断代足以让他心悸。
他跟随谢崇珩扶起自己的力道艰难起身:“……楚漾在哪?找到人没有?”
毛毯从胸膛滑落至腰间,他结实的上半身光裸着, 整片胸肌斜着被白纱布里三层外三层地牢牢包扎, 腹肌上还飞溅几滴抹过血水的污迹。
凌意舶随手摸了下毛毯的温度,不算热, 知道自己没昏迷过去多久。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长丰航运集团设置在渝水的港口,有一大片区域都长期停泊着长丰的船只。
有办公船也有医疗船,而他接受救治的这一艘就是装潢更简约干净的专用医疗船。
船上配套设施应有尽有,只要是配备医生能解决的小问题, 都尽量会往医疗船上送。
“楚漾人呢。”凌意舶又问了一遍。
他按下楚漾的通讯信号, 关机。
微信电话也打不通,界面一条消息都没有。
应逐潮闻言一怔, 嘲弄道:“大情种啊你,都这时候还想楚漾?”
凌意舶没好气道:“我问你他人在哪儿。”
“喂,楚漾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谢崇珩又来充当调解员了,掀起毛毯坐在床尾,挠了挠头发,“我听森叔说袭击者才十来个人,他平时一个打十个都很轻松啊!除了那个引诱你的Omega,其他都是Beta,按理来说,楚漾闻不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气味,更不可能被影响……”
了解到这边鸡飞狗跳的情况后,谢崇珩忧心忡忡,打了凌意舶电话也没人接,慌了,几乎是鞋带跑散了还差点儿摔一跤,半个人快挂在应逐潮身上,两人才在保镖的护送下赶上凌家派过来接应的车。
应家的保镖甚至都没跟上,几分钟前发消息说还在赶来的路上。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应逐潮阖眼,“他闻得到信息素。”
语气笃定。
凌意舶沉思:“你是说……他会被那个Omega发情的气味影响。”
应逐潮:“是。”
谢崇珩:“那说明他其实已经分化了?”
应逐潮:“不清楚。”
他不是没怀疑过楚漾已经分化,从楚漾回国后第一面起,应逐潮就抱着这样的想象,现在蛛丝马迹越来越多,他不得不提醒凌意舶切莫掉以轻心。
应逐潮从未怀疑楚漾的忠心耿耿。
但他实在是想不通,一个人会因为怎样的原因,隐瞒自己已分化的既定事实?
一句话都不想说的凌意舶仍旧选择沉默。
他往右肩伤口的位置按了按,指腹摩擦过光洁的纱布,隐隐作痛。
S级Alpha拥有足够强悍的体质,这点伤在最初的剧烈疼痛后会慢慢愈合,痛感微乎其微,完全能忍。
“据我的了解,楚漾是Omega的可能性很小。一般只有体质很弱的Omega才会因为同类发情而被动发情。”谢崇珩继续分析。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曾经在夜店里见过引起全场骚乱的“现场”,那小O看起来内敛斯文,发起情来毫不含糊,一截水红色的舌头湿漉漉地伸出来,满眼含泪,抱着旁边人的胳膊乱蹭……楚漾绝对不可能这样。
凌意舶“嗯”了一声。
他不想再就楚漾到底是什么这个话题讨论下去,忍耐着伤口处密集细微的灼烧感,翻身下床,双手放在身侧,扶着床沿拿起他那双黑色的切尔西靴——
鞋面还有干涸的血迹。
不知道是谁的血。
想到楚漾魔怔了一样将锋利的刀刃捏在手掌心里,凌意舶呼吸一滞,右肩上的钝痛感旋即转移到了胸前心口。
谢崇珩见没人接话,猜到应逐潮不好就楚漾的信息素发出评价,只得换个话题:“你又是怎么受伤的?那个Omega放点儿浓度高的信息素还真把你制住了?我不信。”
“我确实是装的,就想看到底是什么人,”凌意舶懊恼,“按照楚漾平时的战斗力,区区十几个人不算什么,我就临时起意行了事。”
“然后呢?”
“然后……他虽然状态不佳但也收拾了十几个人,其中一个用刀偷袭我。”
凌意舶隐去了自己挡的那么一下。
他这人一向想干什么干什么,信奉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头一次,被激出了后悔的情绪。
如果从那个Omega一靠近他就发起驱逐并且打电话叫人,事态根本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楚漾也不会受伤。
应逐潮出声提醒:“现在的重点是楚漾分化了。”
凌意舶别过头:“我们的分析不一定对。”
看得出来好兄弟是不愿面对,应逐潮难得叹一口气,再次提醒:“逃避可耻,也没用。”
逃避确实可耻。
但不代表遇到事情不能逃避。
凌意舶眯起锐利的眼,想起楚漾翻身跳下神庙露台时的背影,仓促、果断,像海边预知暴风雨即将来临而躲进港口的渔船。
当时“楚漾已经分化”的信息在脑海里横冲直撞,处理过载。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
楚漾那找地方躲避的样子,他一张冷清又高傲的脸发红发烫的样子……
更像是Omega。
但谢崇珩这不靠谱的家伙说得对,对同类信息素有反应的情况只存在于体弱的Omega。
楚漾显然不属于这类。
他敏捷干练,杀伐果决,一记漂亮的踢腿能把人踹出去几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