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危机过去了,到了晚上,逆希达和艾拓达躺在同一片石头上。一个眼睛上敷着黏液,一个胸口、腹部、后腰敷着黏液。
“就是这样,你回来之后,大家用黏液堵住了你的伤口,你可真是走运,幸亏是被我找到了。”艾拓达喋喋不休,“要是落在别的分支手里,你就没救咯。”
逆希达叹了一口气:“谢谢。”
“不客气,别看我们黑塞壬长得凶猛,我们可是人鱼分支里的医者呢。我告诉你,我们的歌声可以治病,白塞壬那些家伙长得柔柔弱弱,可他们的歌声可以让人鱼发疯。”艾拓达解释。
白塞壬……逆希达又一阵头疼。“咳,你的角为什么不一样?有的黑塞壬的角是红色。”
“其实我们都是黑色,但雄鱼会用尖角去磨海底的铁矿石,沾上红色,好看。不够好看的话,就不好找伴侣了。”艾拓达好想揉揉眼睛,但是又忍住了,“听姐姐说,是你击退了那些机械?”
“也不算。”逆希达闷闷地回答。
“现在你可是领地里的英雄,大家都很感谢你呢。”艾拓达开玩笑地说着,“如果你真的想不起来,干脆就在我们这里住下吧。没有人不欢迎你,我们也会保护你。”
“不,我会走。”然而逆希达一反常态,决绝断然,“等我养好伤,你们就带我去找蛇女或者海思若拉,我不能留在这里,我必须想起一切。”
他摸向锁骨,那颗海蓝宝刚好藏在他锁骨的凹陷里,成为了他唯一的依靠,也是唯一和他的曾经有真实链接的证据。
三个月后,世界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塔洛斯的大船再次出海了,逐渐远离A港。从甲板上看,灯塔越变越小,意味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等到灯塔完全看不到了,米兜穿着雨衣,走到甲板上。
海上正在下小雨,透明雨滴打得他身上啪啪作响,鹅黄色的雨衣披着一层水珠,米兜将帽子抬起来,露出那张长了小雀斑的面孔。他拿起手里的杯子,喝一口,用温暖的蜂蜜水给自己提提神。
“还是没有消息吗?”这一次跟着他一起出来的人是老鬼。他没有经历那一场可怕的漩涡,但显然最后的结果异常惨烈。银牙到现在还在中间层维修装备,而其他落水的人……全部失踪。
或者是……
“没有,塔洛斯说没找到。”米兜又喝了一口,“孟青青已经在海中散布消息了,在搜索一条男海妖。只不过海洋太大了,孟青青说……如果这样一个分支一个分支排查下去,保守估计,需要几十年才能把海水找一遍。”
“哦。”老鬼点了点头。
“其余的人……也没有消息,大家都去哪里了呢?”米兜吸了吸鼻子,“我好像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同伴,老鬼,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当然了。”老鬼点了点头,这几个月米兜总是出海,发疯一样。他不止是难过孤独,而是不相信,不敢去想那些失踪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他想要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找回来。
“我是最明白你的人了,所以我跟你一起出来。”老鬼将两条手臂搭在栏杆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才是最可怕的,会成为这辈子的噩梦。”
米兜静静地看向了他,他话里有话。
“哈哈,和你说说我的事情吧。”老鬼揉了揉头发,“我的原名叫作谢谠,‘老鬼’不是我的昵称,是我兄弟的代号。”
“你兄弟?你有兄弟?”米兜愣住了。
“异父异母的兄弟。”老鬼笑了笑,“我是孤儿院出身,没有人知道我的来历。后来我被一对夫妻收养,他们还有一个儿子,比我大两岁。我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当爆破手,哈哈,真是一段傻笑呵呵的时光,我们居然把爆破当作刺激的游戏,打算拆掉世界上所有的炸.弹。”
“后来呢?”米兜感觉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后来,当然是没有后来。”老鬼的声音迅速黯淡下去,像是他形如枯槁的生命,“我们派出任务,拆掉炸.弹。那天本应该是我去,但是他说他更有把握。紧接着就爆.炸了,我都没法确定他有没有开始拆除。大楼塌得像馅饼一样,光是搬开就用了半个月。我无法确定他是被炸碎了还是……反正再也没有找到。后来我的手就出现了问题,只要靠近炸.弹就会剧烈颤抖,再也没法胜任工作。他们说我心理出了问题,我就去接受治疗,直到现在……”
“对不起,我不该问。”米兜低下了头。
老鬼哈哈一笑:“所以,我最怕的就是不知道你们的生死,哪怕是死了,我也希望我能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我是再也无法找到‘老鬼’了,但你一定能找到他们。”
“真的?”米兜顿时来了精神,一扫阴霾,“我想……其实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说来听听。”老鬼鼓励他。
“墨安他是在我们眼皮底下孵化的,他没有姊妹,没有人鱼知道他的血液味道。但是当时他咬破了夏禹,他记得住夏禹的血液。而夏禹是水母基因改造人,或许他的血液里藏着蓝冥水母的味道。我想,如果我们能抓住几只蓝冥水母,提取它们的血液成分,再加入人类的血液,滴入海洋,说不定能让墨安主动来找咱们。这是一个很不科学的方法,可我没有其他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