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这么说着，他还很亲密地朝对方眨眨眼睛，本来就很可爱的娃娃脸，现在看来更显得可爱。与之相比，旁边那个虽然只是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而没有表情的家伙，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却显然就是面容阴森的代表了。

于是，小女生很开心地挥了挥手，大声地说道：“心元哥哥再见，呃……那……那位叔叔也再见！”

噗嗤——

獠在洛粼的脑子里又捧着肚子笑开了。

“叔叔！那位叔叔！！哈哈哈哈哈哈！！！”

洛粼懒得理那个笑得歇斯底里的妖怪，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翻到某页又在那上面打了一个叉。

“第十七个了，又是一个失败案例！”他叹了口气，合拢笔记本。

洛粼和梁心元，目前这两个人正以电信公司派出的工作人员的身份针对在这一带曾经收到过相同诅咒的人群展开调查，这一些人有些是由那些失踪人口分流出来的“下家”，有些，干脆就是直接曾经与“asdfasdf”面对。

然而，比较令洛粼感到意外的是，尽管根据青瞳曾经的描述和梁心元的解说，梁虔是个胆子很小的人，向来怕惹麻烦又不肯扛责任，他却并没有将自己收到的诅咒再转发给别人。

“这么说，他大概根本就不信有诅咒这回事。”

“如果你出身一个道士世家，亲眼见过或体验过神秘事件，甚至你每过三年都必须回老家家传的道观接受定期的斋醮科仪，你会把这些事看成怪力乱神，子虚乌有吗？”

洛粼摇摇头：“那么看来，梁虔还是个比较有公德心的人。”

梁心元直摇头，一头打着小卷的头发晃荡来晃荡去，还能发出声音：“NONO，那孩子从小就胆子特别小，绝对不是什么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扛下责任的家伙！”

“那他为什么没有把那则诅咒转发给别人，毕竟根据诅咒里的说法，只要把诅咒传给别人，自己就会没事……”

“因为他不敢。”梁心元很肯定地回答，“如果他把诅咒传给别人，非但他不能幸免于难，恐怕还会面临更糟糕的局面。”

“这是什么意思？”洛粼问，似乎觉得梁心元说的东西跟自己潜意识中觉到的某件东西有一定的联系。

这个诅咒究竟是依靠什么来实现的？

“你知道什么是咒吗？”梁心元不答反问，向洛粼提出了一个好似道士等级考试的理论题。

“什么是咒？”洛粼在脑子里转悠了一圈，搜索到的是梦枕貘笔下阴阳师安倍晴明与武士源博雅之间那段经典的对答情景。

什么是咒？

咒是语言，咒又不是语言。

咒是文字，咒也不只是文字。

“我只知道咒是通过一定的手段，比方说咒符、咒语、咒器等等，借助施咒人的特殊能力而起作用的一种很玄妙的东西。”洛粼老实地回答，他所知道的一切仅限于此，而这一些全部都是他从自己书店里的小说书中看来的，并不因为他的特殊而比常人多清楚一点。

“你回答的只是咒的表现而已。”梁心元回答，“咒可以看成是一种表现力量的工具，但并不仅仅是工具本身。”

两人正走到一处城市绿地的边上，梁心元看看洛粼，示意他跟着自己在绿地旁的长凳上坐下来。绿地中央有个小池塘和一些假山石，不少老人正坐在池塘旁边的石头上聊天，看起来非常的悠闲。

“打个比方来说，说刀是一种凶器，那是因为我们知道刀是可以用来杀人的，如果刀自诞生那天起就从来没有被任何一个人用来杀人，那么它在你的印象中就只会是利器，而不是凶器，而一旦有第一个人用刀杀害了与他一样的种类，一个人，就从那一刻起，刀就不仅是一种我们可以用于日常生活的工具，而具有了另一种成为凶器的隐藏的特性……也就是说，刀可以成为表现杀戮的工具，但刀并不就是杀戮本身。

相同的，咒也就是那么一种东西。语言，文字，我们知道那是将一个个体与另一个个体联系到一起的东西，可以用来沟通，可以用来交流，当然，也可以用来中伤，用来诽谤，用来辱骂，用来伤害其他人。

从哲学的角度来讲，你们学校里应该都教过，语言是思维的物质外壳，换言之，思维这种私密的东西一旦被转换成语言，就成为另一种东西。你不喜欢一个人，你如果仅仅是在脑子里想，并不一定就会带给人伤害，而一旦你开口说了，就成为公开的东西，而你说的话如果表达给了那个人，那么你的语言就可能从单纯的一种交流用的工具变为一种伤害他人的武器，而咒便是其中的一种特殊的极端。

我想你小时侯应该也看过这样的一个民间故事——仓颉造字。传说中说到仓颉造字，天雨粟，夜鬼哭，为什么文字只不过是被造出来就会引得天降大雨，夜鬼号哭？有一种观点认为那是因为文字这种东西代表着一种神性，拥有特殊的力量，而仓颉造字使得普通人也能掌握这种力量，既泄露了天机，又使得人类拥有了不下于神族的能力。但其实就算是语言、文字本身具有能力，也必须要有使用的人，使用对了，才会发生一定的转换，这也就是没有用刀杀人的人，刀就不成为凶器的原因，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洛粼点点头，好象有点知道梁心元要说什么了。

“咒语也是一样的道理。现在是个提倡科学的年代，咒也好，符也好，甚至是宗教也好，都已经过了在人们心中那个无可撼动、权威的年代，虽然也有很多人信仰这样那样的宗教，但是对于神迹或是神秘的力量，大多数还都是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当然，这其中也有其他一些复杂的因素夹杂其中，比方说那些假扮的巫婆神棍；但就是这种半信半疑的态度，在一定的情况下，会产生本人都感觉不到的奇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