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鸡精要做大妖怪之千年之痒(出书版)+番外(33)
喘息的声音更响了,像拉破风箱的声音,对方也看出了他不想施救的意图,但却依然不肯放手,只是紧紧地、牢牢地抓着他:「救救他!」手上青筋迸出。
「有什么意思呢?」他叹了口气,俯下身子问,「总有一天还是要死的!」
少年却一丁点也没有动摇,依旧固执却艰难地道:「救救他!」他说,「要死,也不是现在,不在……这里……」这是少年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他终于力竭,抓着他脚踝的那只手也被松开,但却像是垂死挣扎一般,伸手向前方猛抓了一把,然后,才垂了下去。
他看看脚下的少年,人还没死,不过刚才的力气出人意料的大。也许是求生的本能,那只手现出了尖锐的指甲,抓破了他的衣领,也在他的脖子上拉出几道血痕。现在风吹上去,有些凉,有些疼,还,空荡荡的。
嗯?他愣了一下,摸了摸脖子,确实不见了。他蹲下身去看少年的手,那只手搭在一边,攥着拳头,死死的,如果不弄断手指,恐怕掰不开来。
他轻轻笑了一声:「心机不轻呐!」然后,凑到少年耳边问,「喂,如果我不救你弟弟,你就不还我东西是不是?」少年早已昏死过去,当然不会给出回答,只有那只死死攥着的右手,说明了他的意图。
他直起身来,那么该怎么办呢?难道真要剁下那只手?
算了,他想,闲着也是闲着,就帮一把吧……
他没花太久就解决了那群狼妖,看着那些畜牲逃跑,向来不乐意打架的他也会有那么些微小的成就感。他走回来,将那个少年扶起,犹豫了一下,还是用自己干净的袖子替他擦干净了脸上的血,然后,仔仔细细地打量那名少年,直到把那张脸牢牢地记在脑海里,才放下他,起身离开。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因为这个初次见面便算计了他的少年太有意思,也可能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比如,太无聊了?他也没有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那颗原本挂在颈间的镇元珠,而是将之留在了少年的手里,这样,他的伤口也会愈合得更快些吧。当然,他不会做赔本买卖,他总觉得,有一天他们会再遇见的,虽然,他现在已掐算不出。
凡事若关己身,卜筮掐算便会失去功效,所以,这也证明,这个人势必会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是吧?他突然想,莫非这样的相遇,也是上天的一个算计吗?他抬头看看天,天上的浮云飘来荡去,像一个人飘忽不定的眼神。
算了,他笑了笑,没所谓地离开。
一百七十年后,南斗星君引荐门下新弟子与众仙结识的时候,他果然看到了他。隔着远远的距离,高个子的青年在南斗君的指引下,一一向那些仙人行着礼,举止合度,面带微笑。仙女们都躲在一旁红着脸蛋偷看这个芝兰玉树一般的俊美青年,他却在那双含笑的眼中看到了他刻意掩盖的不耐,毫无疑问,他依旧还是当年那个骄傲的妖怪少年。他看着看着,不由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南天门看门的神将在旁边问他:「召吉仙人,你认识那位新来的仙君?」
他打了个哈欠,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想知道的话,就拿宝贝来换吧。」对方立马不满地嘟哝起来,直骂他是个财迷,他却哈哈大笑!
那个时候,他还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该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在这位「故人」的身边,装做初识或者直接吓他一跳甚至做些别的什么,他并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后,自己会犯下莫名其妙的大错,随后被天帝召去,被迫接受一个分外艰险也谜团重重的任务来将功抵过,以致于最终没能在天庭与对方相认……
他想到与之人界重逢以来的种种,便不由微微一笑。
「人总免不了一死,几十年,或百年,死得其所,没什么不好。」镇元珠之力自那头激射而来,仙气急速流淌下他的身周盘旋腾起一道白光,少顷,三魂七魄自体内一抽而出,直向昊清池飞去。到得半空中,正遇一团迎面而来的耀眼光芒,那光芒微微颤抖,似是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抵不住镇元珠之力早已飞远。
「可就算人总要一死,我却不想你死在这时,更不想你……死在这里!」三魂七魄人身,他感到整个人向下一沉,短暂的空白,紧随之,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便疾风骤雨般席卷上来。
「小野,活下去!」
一生从未入执,第一次的入执却令他为之心甘情愿被黑暗,彻底吞噬!
《姬岚野篇》
姬岚野轻手轻脚进到里屋,擦拭了屋内所有桌椅,又洗了衣服晾晒出去,换了壶内的隔夜茶水,泡了两杯茶,方才坐下来。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都没用仙术,自从与天庭彻底切断了关系,他现在拥有太多时间,多到,如果不靠自己的力量做些什么,就会心里发慌的地步。
窗外已快是初春的天气了,冬天正在一步一步缓缓撤离这座小小的山头,冰封的溪水慢慢开始流动,枯寂的白草丛中也钻出了稀疏的绿色,一切都在回暖,生命重拾希望,只有他还是老样子,安安静静地睡在那张自己亲手给他铺了褥子的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今天觉得怎样?」姬岚野将一杯泡好的茶水细心包好闷到稻草窠里,自己端起另一杯,坐到床边,像与个老朋友聊天那样,随意地问他。
周召吉在他面前静静躺着,依旧不言不语。拜空空子的法术所赐,姬岚野在去年冬至回到了自己伤痕累累的躯壳中,而周召吉受了重创的魂魄在经过两年的调养之后也重归原位,然而,至今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