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位妖鬼之主,烧了他们阴山氏的无色城。
还将他们阴山氏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娶到九幽受苦。
身为阴山氏的家臣,却不能护主家周全,着实叫人心中憋闷。
乌止冷着脸道:
“小姐要事缠身,若这位姑娘所言只是这种小事,还请暂时莫要打搅……”
“差不多。”
琉玉起身,笑盈盈地从乌止手里抽出那张写了铺子位置与谱匠姓名的纸条。
“接下来的事就请乌止大人费心了。”
乌止:“诶?等……”
直到琉玉已经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他才反应过来。
——大事不好,他们大小姐已经被卑鄙的妖鬼蛊惑了!
-
浴兰汤。
蓄兰为汤以沐浴。
琉玉浸没在热水中,齿间溢出一声轻柔的喟叹。
这两日从九幽至太平城,时间紧迫,危机重重,琉玉的确没得到片刻休息。
平日怎么享受怎么讲究都可以,但事分轻重缓急,像这样危机四伏的时刻,琉玉自己都没想到她已风尘仆仆两日,如今危机暂时解除,是该好好沐浴整妆一番。
“——粉的好看,紫色的也好看,尊后喜欢哪一件?能不能都穿一遍给我看看?”
屏风后的鬼女对着送到屋子里的那些裙裳挑花了眼。
其中还有一部分是顺带给她准备的,虽然数量还不及琉玉的零头,不过也是同样漂亮的样式,鬼女挑得很开心。
趴在浴桶边的琉玉难得见她如此兴奋,笑道:
“花灯节年年都有,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从前无色城的花灯节可比这里的规模大。”
“真的吗?”鬼女露出向往神色,“好可惜,我一次也没见到呢。”
琉玉怔了一下。
“怎么会?”
虽然无色城的结界困住了妖鬼,但至少在无色城内,他们行动应该是自由的。
哪怕妖鬼们平日有劳作,也应该会轮班,怎么会从未见过一次无色城的花灯节。
鬼女举着裙裳的手低了几分,遮住了半张脸。
“尊后不知,花灯节那日人多,副城主担心会有人趁机捣乱,所以狝狩场的妖鬼都会被看管起来,不允许随意走动——尊主以前有一次偷逃出去,差点被副城主打死呢。”
狝狩场。
琉玉想起来了。
那是仙都玉京的达官贵人们最喜欢的地方。
看妖鬼角斗,赌赢家败者。
赌坊里的骰子终究是死物,哪有狝狩场上活生生的妖鬼有意思?
能被选拔到狝狩场上的妖鬼,皆是妖鬼中实力颇强的佼佼者,被严加看管再正常不过。
见琉玉沉默下来,鬼女放下裙裳,蹲在她的浴桶旁,望着琉玉的眼道:
“其实,我并不恨阴山家修建了无色城,尊后不必介怀。”
“要是没有无色城,我早就被那些追杀妖鬼的仙家世族杀掉了,我那时年纪小,真的逃不动了,在无色城的日子虽然也不太好,可至少有命活着,我娘亲说,人活着最要紧,只要活着,就总有改变命运的可能。”
鬼女稚气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
“就像今日,我也能去看花灯节了呢!”
直到沐浴结束换上干净的裙裳,琉玉也没能忘记鬼女的这几句话。
夜幕降临,燎炬照地。
太平城的街道上空垂挂无数花灯,照夜色如昼。
花灯节开始了。
山魈和墨麟就在酒楼外等着她们,两人显然也修整了一番。
墨麟难得没穿松绿色的衣袍,而是改换了一身玄色间红的装扮,衣袍色泽纯净,没有什么装饰,极致的黑衬托得他肤色更皙白,唯有眼尾与薄唇有几分血色,透着阴郁而华贵的妖异之姿。
鬼女小跑上前,追着山魈似小狗一样嗅闻。
“好香!山魈,你不是一直嫌这样香喷喷的不够有男子气概吗,你怎么也熏香了?”
山魈被鬼女当众拆穿,涨红了脸:
“这不是熏香——这是新衣裳自带的!”
“你就是偷偷熏了,哼哼,我鼻子灵,骗不了我的。”
“……你真烦,别和我说话。”
他承认他在店里采购的时候,让人顺便也替他的衣袍熏了香——还不是昨夜一直和神荼郁垒那两个大老粗待久了,他都不想说!什么男子气概,熏得他脑瓜子都痛,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忍下来的!
琉玉从台阶上三步并做两步而下,在墨麟面前站定。
她没说谢谢,也没默不作声。
而是坦然问他——
“好看吗?”
少女问这话时眉梢微挑,眼尾勾着浅浅笑意。
乌瞳漆黑,映着花灯璀璨,像粼粼湖水。
这样的明媚艳光,仿佛就该用天底下最好的一切相配。
墨麟这样想着,片刻后却错开了视线,容色冷峻地答:
“嗯。”
这就完了?
琉玉平生听过无数溢美之词,尤其是对她的美貌——虽然她现在的确用的不是自己的脸——但她都这么问了,就算傻子也知道说几句好听的夸夸吧。
街道上的人群越来越多,他们不便停留,便随着人潮涌动的方向逛了起来。
鬼女看了什么都喜欢,一眨眼的功夫就买了一堆。
却又不想占着自己的手,于是全都丢给山魈,气得山魈在后面骂骂咧咧一路。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琉玉正盯着一旁小摊上的花灯瞧,听他这么问起,忍不住生出几分逗他的心思,指着其中一盏荷花花灯道:
“想要那个。”
墨麟准备掏钱。
“不是花灯,”她唇角微翘,故意为难,“是答对字谜之后的焰火,我想看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