狝狩场内开始有漂亮的妖鬼朝他抛去昭然欲揭的暗示。
妖鬼不知人族礼教,今朝快活今朝醉,她们热情又大胆,会在无色城沉闷枯燥的夜晚替自己寻找一些乐趣。
“……你的意思是,她们喜欢我?”
来找茬却被少年摁着打的揽诸破防大喊:
“这不废话吗你!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你抢我女人还装傻,去你大爷的!”
少年反手一拳揍得他彻底闭上了嘴。
他终于开始将目光分出几分在周围的女孩子身上。
有的会怯怯的同他打招呼,有的会主动地要去拿他的旧衣替他缝补,还有的会在夜晚的桃花林边拦住他,眼波潋滟如丝。
那些都是很好的女孩子。
可他骗不了自己,她们的喜欢对他而言一文不值,他不为她们心动。
每次在狝狩场上取胜,浑身浴血的他迎着山呼海啸的掌声,在这虚幻一瞬的万众瞩目下,他环顾四野,心绪仍然平静得不可思议。
不是这样。
不是这些人。
他想要被人看见,想要被人爱,但这个人,并不是他们。
一切的转折,是他偷偷修炼无量鬼火,却被撞破的那一日。
“——真漂亮的异火啊,是你自己钻研出来的吗?”
红衣如火的青年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距离。
与紧绷如弓的少年不同,他清贵从容,发如流泉,在这月光下面似兰玉皎洁,噙着浅淡笑意,比女人还要秀美三分。
“你叫什么名字?”
“阿麟?唔……麟之趾,振振公子,真是个好名字啊。”
那夜之后,很少出现在狝狩场的阴山泽,开始频频现身此地。
少年的每一次上场他都会远远旁观,但从不会主动于少年说一句话。
又过了一段时间,阴山泽买通了狝狩场的守卫,用人将他暂时置换出半日,少年亦步亦趋跟在红衣青年身后,走进了仙宫似的宅院。
琉玉此刻才恍然意识到——
前世阴山氏覆灭后的那些传闻不是空穴来风。
早在无色城被无量鬼火烧成灰烬之前,她爹爹就认识墨麟。
甚至,还不惜冒险将他带回家中。
“年轻的小妖鬼。”
他俯身笑眯眯望着眼神阴郁的少年。
“先别急着用眼神杀死我,现在有一个带领你的族人推翻我的机会,或许只有你能做到,但或许连你做不到,阿麟,你愿意试一试吗?”
春风吹过庭院内的山樱花。
墨麟走出内室时,还沉浸在阴山泽的一席话中。
……这个人是个神经病。
几大世族合力掌控的无色城是铜墙铁壁,就算有城主本人提供布防图,仍然要靠他自己的力量突破重围,阴山泽想毁灭无色城,为什么要他去赴死?
他只想好好活着。
他没有义务救任何人。
踏入花雨的脚步被迎面而来的身影所摄,墨麟站在原地,见纷飞花雨中,裙裳灿然如朝霞的少女提着裙摆,笑盈盈朝他跑来。
“爹爹!”
她毫不迟疑地从他身旁经过,响起玉珠清脆的嗓音:
“今日灵雍春试放榜,我果然又是榜首!”
阴山泽笑道:“钟离家的四姑娘要气坏了,她上次是不是说这次一定打败你来着?”
“她都气哭了。”
那少女得意轻哼:
“谁让她闲得无聊,要排挤跟我玩得好的人?今后她排挤谁,我就替谁揍她,只要我在灵雍一日,灵雍就是我说了算,钟离灵沼再死性不改,我就让她也尝尝被人欺负的滋味……这人谁啊?”
阴山泽看着唇线紧抿,背脊僵直的少年。
“他呀……”
红衣青年摸了摸女儿的发顶。
“是个也要替被欺负的人出头的孩子哦。”
少女眉梢微挑,从台阶上轻跳两步而下,她双手环臂,浅金色的披帛在风中如蹙金蝶轻轻飘动。
“那你还挺有种的,跟我一样。”
那双杏子眸一错不错地打量着他,凑近时,有一缕不知名的少女香似有若无掠过鼻尖。
他近距离地瞧着她微微开合的唇。
“你也是灵雍的学子?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叫什……”
少年倏然后撤一步。
一息之后,踏着一地山樱花瓣,他在少女惊愕的目光中夺路而逃。
琉玉知道自己为何不记得见过墨麟了。
不只是这一次,还有之后在阴山氏府邸中擦肩而过的每一次,阴山泽都用易容幻术替他遮掩了容貌,甚至每一次都不是同一张脸。
她看到被送回无色城的少年辗转反侧,时而面露讥色不屑唾弃,时而神色怔松呆愣出神。
“王在想什么?”
下铺探出一个脑袋,是狝狩场内与墨麟几番较量后被征服的山魈。
墨麟垂眸看他。
“你在叫什么鬼东西。”
山魈神采飞扬地指着草屋内的几人。
“上次我听白萍汀的娘亲说,王侯将相……种……什么……”
揽诸翻了个白眼:“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都记住了。”
“对!就是这个!”
山魈微抬下颌,身上衣裳打了七八个补丁,却一副壮志凌云的模样。
“我很喜欢这句话,所以我决定今后在狝狩场中,就按这个王侯将相划分等级,我与揽诸在狝狩场原本是一等实力,自从你来之后就成了二等,勉强屈居鬼侯吧,你在我们之上,自然就是鬼王——”
上铺的少年将铺床的稻草用成锐利的暗器,直刺山魈的腿边。
“不准这么叫。”
少年冷冷拒绝,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