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南宫曜实力再强又如何?
天底下,强者何止他一人。
千军万马,巨山压顶。
半空中的南宫曜正一步一步朝钟无庸和院中傀将碾压而来。
躲在屋檐下的世族们有人不忍细看,也有人满心后悔效忠于钟离氏。
就在此刻——
苍穹金光似乎骤然变色,一股幽暗晦涩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如一场暴雨将至,带着潮湿闷热的炁流,霎时将众人视野浸没在一片深邃昏暗的浓绿中。
“快看上面!”
不知是谁惊叫一声,所有人齐齐抬头看去。
炁流具现而成的千军万马,竟在冲天鬼火中烧灼扭曲——
南宫曜转过视线,眸光精亮,看向墙外竹海内一路烧来的汹涌鬼火。
终于来了。
“是妖鬼墨麟!”
北宫盈大喊一声。
她绝不会认错那道鬼火,这就是那个害得琉玉小姐声名狼藉的那个妖鬼!
申屠氏府邸内瞬间沸腾起来,原本躲在檐下的世族们更是往申屠襄身后再退三分。
这叫什么大婚!
干脆叫冥婚算了!他们今天搞不好都得给这对新人陪葬!
此时此刻,无数世族在心中痛骂钟离氏,还有促成这桩婚事的钟离灵沼。
要不是他们,能有今日之危!?
钟离鹤与钟无庸的凝重面庞终于舒展几分。
虽然那只巨型傀将不知为何出了些差错,但还好,如九方家所言,今日若南宫曜真的来杀阴子实,妖鬼墨麟会现身站在他们这一方。
万众瞩目之中。
那鬼气森森的青年容色昳丽,像是幽冥深处化身的精怪,掌中熊熊燃烧的鬼火撩起风浪,吹得他乌发狂乱,发间透出的红穗耳坠若隐若现,艳如鲜血。
在场无数世族大为惊愕。
他就是妖鬼墨麟?
他不是怪物中的怪物,怎会生得如此唇红齿白,姿容秀丽?
但还没等他们为妖鬼墨麟的容貌而松懈畏惧心,就见他随风飘荡的宽阔衣摆下有十六条触肢扭动而出,猛然击碎了南宫曜铜墙铁壁般的防御!
只需一击!
天地间荡开的余波冲开屋瓦无数,院内花草纷纷折断,飞沙走石,惊得无数世族不得不掩袖遮挡。
钟无庸在风浪中生出笑意。
什么狗屁南宫曜,什么世族之首阴山氏。
又怎敌得过他们钟离氏与九方家的合围?
阴山氏的衰败,就从今日始,今后史书工笔,提及今日,都会有他钟无庸的名字!
他余光瞥向人群中的琉玉,期待在此人脸上看到大惊失色的神情。
却没想到——
一片被吹得东倒西歪的世族中,那少女平淡清秀的面容上没有分毫慌乱,反而比任何人都要镇静。
裙摆在乱流中飞扬。
她微昂螓首,如振翅欲飞的鸿鹄。
一种古怪的感觉爬上心头,但钟无庸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妖鬼墨麟眼看力压南宫曜一头,南宫曜一死,杀她即墨瑰替灵沼小姐出气就是顺手的事。
她凭什么这么冷静?
就在琉玉收回视线,低头与抱住她大腿的月娘耳语时,一支裹挟着雷电的箭矢对准了她。
申屠襄喝止:“钟郎君休要胡来!”
若让一位世族家主死在了他申屠氏的宴席上,今后他们申屠氏有何颜面再开宴席?
钟无庸蔑然视之,一击雷矢飞驰射出,直奔琉玉的面门而去。
申屠襄要护着在场宾客,根本腾不出手,而且这一箭太快,在场其他境界不够的人都未反应过来,那位即墨氏家主已被这一箭射飞数丈,身影骤然远离了众人视线。
钟无庸立刻追上。
臂上弓弩炁流愈发凶猛,如他此刻膨胀的野心。
若他能带着即墨瑰的人头回到仙都玉京,必定能得到灵沼小姐的重用,再加上诛杀南宫曜的功勋,赐姓钟离,指日可待……
他俯身以膝抵住琉玉小腹,欲将她就地射杀的一瞬。
佯装晕厥的少女豁然睁开了眼。
-
一直注视着那只巨型傀将的钟离鹤忽而眉头轻拧。
如假山般身躯庞大、四肢虬枝盘曲的傀将突然从混沌状态中挣出,不再发出那种不详的尖锐摩擦声,只是垂首站立,双目的位置直直朝着某处凝视。
这让钟离鹤松了一口气,缓缓将袖中紧握的牵机傀杖收了起来。
牵机傀杖能强行令傀将关闭炁海,变回寻常的提线傀人,也会失去所有的战斗力。
这东西只在傀将失控时使用。
现在看着,那只傀将似乎莫名其妙的又恢复了正常。
只不过此刻的妖鬼墨麟对上南宫曜显然占着上风,无需这些傀将出手,应该就能除掉南宫曜——
“要我帮忙吗?”
不知何时,即墨氏的那个小姑娘从人群中挤到了钟离鹤的身旁。
鹅黄裙裳的小姑娘笑起来像迎春花,她十指之间攥着一堆改锥锉刀之类的炼器师常用的工具,蠢蠢欲动对她道:
“只要你把那个牵机傀杖借我,我可以将这些傀将的实力再提升一个境界哦。”
钟离鹤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用深邃目光审视着这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只当小孩子玩闹。
炼制傀将极具不确定性,一旦炼成,境界实力就已注定,即便是钟离氏的炼器师也不可能改变,更何况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子。
她若真能做到,多少有些惊世骇俗了。
钟离鹤无暇理会稚童戏言,揉了揉月娘的脑袋:
“胜局已定,不必。”
月娘转了转眼珠,回想起方才琉玉小姐对她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