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事?”
钟无庸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申屠氏不过次等世族,他乃钟离氏家臣,在他面前,申屠襄也需敬上他三分。
“不是那孩子想看我的弩吗,我只是给她开开眼界而已,喂,小孩,这弩好看吗?”
月娘在琉玉身后探出个头来,顿时有了底气:
“什么破弩!我要有材料一天能造十把!都比你这把能打!”
“就凭你?”
钟无庸眼底一片倨傲寒意。
“下等庶人,到死也摸不到世族家学的一页纸,偏又投靠了这样一个主子,沦落到要与妖鬼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身份更贱三分,这辈子只配当牛做马,再生下更多供人驱策的庶人,这就是你的命。”
世族自矜身份,即便心中如此作想,也不会说得太直白。
但这些依附世族的家臣平日被世族呼来喝去,心中有怨,抖起架子反而比真世族更张狂。
月娘长这么大,还从未听过如此尖酸刻薄的话,一时间屈辱得眼冒泪光。
琉玉眼珠微动,看向一旁的申屠襄。
他眉头紧拧,显然是已然预知到今日这场大婚恐怕不会平静,冲琉玉缓慢地摇摇头,眼神里带着制止。
紧绷得一触即发的氛围中。
琉玉忽而轻笑一声。
“这是不是她的命我不知道,但你的命会是如何,我知道。”
钟无庸冷冷嗤笑。
故弄玄虚。
即便她有八境之力又如何,今日满院傀将,申屠氏又听命于他们钟离氏,即便不能在婚宴上见血,待她跨出此门,就是她命绝之……
申屠襄与钟无庸同时朝一处上空望去,神色一凛。
远方而来的杀意具现化成千军万马,伴随着云层后隐隐约约的嘶吼声,一股汹涌炁流如山覆压,如水倒灌,弥漫整个苍穹。
疾如风。
徐如林。
侵掠如火——
兵势·七之式·不动如山。
……是南宫曜。
“南宫曜来了!”
内宅中的阴子实双股颤颤,跌坐在地。
漫天炁流化作风火兵势,带着九境之内第一人的压迫感而来,即便钟无庸早有准备,也是肝胆俱颤。
绕过拇指的傀儡丝绷紧,雷霆玄弩的噼啪声与院中傀将金甲相撞的响声同时荡开,钟无庸怒喝一声:
“护——!”
满院的傀将有了反应。
那只巨型傀将的实力还未摸清,她必须知会南宫曜——
琉玉的脚步刚迈出去,两处冲击同时袭来。
一方,是被南宫曜的风火兵势轰然碾压在地的钟无庸及数名傀将。
另一方,则是被突然袭击的琉玉。
……说是袭击或许有些不准确。
浑身绷紧的琉玉已凝出一把石头剑,然而朝她猛然扑来的那只巨型傀将却似乎并非是要攻击她。
细碎的噼啪声。
方才因南宫曜的攻势飞溅而来的碎石还未触及它身上金甲,就在一层幽幽异火中烧得粉碎。
火?
俯跪在地的庞然大物圈出一个空间,被它身型圈在下方的琉玉顿觉视线一暗,诧异地眨了眨眼。
石头剑已抵在那傀将的胸腔。
没有进一步的原因并非是琉玉手软,而是一缕幽暗异火抵住了她的剑端。
无论是琉玉,还是此刻立于申屠氏府邸屋檐上的墨麟,都第一时间觉察出了那异火的似曾相识之处——
这只庞大得超出正常规格的傀将。
拥有与无量鬼火相似的异火。
第74章
南宫曜出现之时, 院中大部分宾客都被申屠襄的势纳入其中。
钟离氏的长老——钟离鹤从人群中上前几步,她目光凝视着那只扑向琉玉的巨型傀将,厉声质问:
“钟无庸, 你在做什么!”
这只巨型傀将,是钟离氏百年来所炼成的最为强大的傀将。
炼成此将的过程,至今仍是钟离氏的最高机密, 这一次决定带着它外出实战,操控傀将的人选乃是优中选优,可没想到,南宫曜才刚一出手, 钟无庸就乱了分寸。
——本该与南宫曜对抗的傀将, 竟跑去护着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此刻的钟无庸被压在巨大土坑中,哪怕在南宫曜攻过来的一瞬间, 有数十名傀将替他挡下了最致命的炁流,也抵消不了那几乎将他五脏六腑碾碎的一式。
钟无庸呕出大口鲜血和血块, 含混道:
“艹他大爷的, 真是邪门了……”
他在钟离氏执掌傀将多年,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傀将在制作之时, 炼器师就会在头颅四肢埋下炁流印鉴。
傀将为阴,操控者为阳,阴刻阳刻一一对应,那些共用一枚阳刻的傀将或许会出错,但这只单独使用一枚特殊阳刻的巨型傀将, 绝不该出错。
南宫曜的余光瞥向琉玉那方的巨型傀将。
若非那傀将对琉玉没有杀意, 南宫曜在见到那傀将朝琉玉扑过去的一瞬就差点露馅了。
因为就在那一瞬, 他捕捉到那只傀将身上所行之炁急剧膨胀,又迅速缩聚。
速度之快, 炁流之凶猛,令南宫曜战场搏杀的本能意识到,在场众多敌人中,这只傀将是最需要警惕的那一个。
可这傀将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南宫曜从它身上收回视线,对底下众人道:
“今日来此,只为除我阴山氏叛徒,无关者,退让即可,阻拦者,一并除之,钟离氏诸位,是退,还是阻?”
金色炁流化作的千军万马奔驰于苍穹,战马嘶鸣与战鼓擂擂声似真还假。
方伏藏也是兵道出身,见此情形,心中除了叹服之外不做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