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琉玉得知他背叛的消息后,偶尔也会有那么一刹,怀疑是不是她做错了。
是因为她没有全心全意地回应九方彰华的情意,才会遭到这样的报复。
这是她的报应。
直到听到墨麟这番话的时候,琉玉才有些出神地想——
原来还有这样的回答啊。
“……我为什么要可怜你?”
眼尾余光在紧紧缠绕她的蛇尾上掠过,琉玉瞥他一眼。
“刚才和现在,你都已经放肆到这种程度了,还要我可怜你,下一次你打算再得寸进尺到什么程度?”
皙白的腿侧肌肤上,印着鳞片留下的红痕,冰冷滑腻的触感贪婪地贴着她,汲取她身上的体温。
“是喜欢。”
琉玉捧着他的脸,咬字柔软,裹着蜜糖般的甜腻。
“喜欢你,最喜欢你,比喜欢任何人都要喜欢你——”
血液倏然凝固。
耳畔的杂音在这一瞬消失无踪。
隔了一会儿,又或是极其漫长的百年。
身体里血液的流动声,心跳声,窗外雨打芭蕉,半掩的窗棂在风中吱嘎吱嘎作响的声音,周遭万物发出了沸腾般的喧哗声,充斥着墨麟的感官。
抵着她额头的妖鬼之主缓慢贴近少女的唇,轻轻地,温柔地吮。吸。
“再说一遍。”
琉玉望入他蒙着雾气的眼,眼尾弯弯地重复了一遍。
他睫羽微颤,像溺水者索取空气般亲吻她。
“再说一遍。”
琉玉被他亲得呼吸凌乱,眼波潋滟,她枕在如乱云般的乌发里,轻笑着问他:
“怎么只有我在说?你为什么不说?”
濡。湿的吻从她的脖颈间离开,那双湿润如青苔的眼眸幽幽凝视着她,在这雨夜中沾上了几分淡淡的幽怨。
想到他的确已经用行动说过千遍万遍,琉玉也没有强求,只是眨眨眼问: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的动作顿了顿。
琉玉感觉到紧紧缠着自己的触肢卸去力道,缓慢地退行,直至快消失的时候,被琉玉握住了尾端。
他演技拙劣地蹙了蹙眉头。
“伤口痛,睡吧。”
“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
琉玉眯着眼,视线紧追着他: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无非就是太落魄了不想让我知道,我以前肯定见过你,是在无色城?我救过你,还是帮过你什么忙?”
阖目假寐的青年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深邃的轮廓在昏暗月光中半明半暗。
被琉玉握住的那截触肢将她的手指牵到他唇边。
然后轻轻咬了她一口。
“知道你救过的人很多。”
“但很可惜,这些人里面没有我,真的。”
-
一夜风雨在天光乍破时停歇。
洛水清谈暂告一段落,晨光中,别院门外停满了各家世族的车架,申屠襄与九方彰华以及别院主人樗里秋站在一处,被上前攀谈的诸多世族拦在了门外。
以至于别院外道路阻塞,欲在今日午时前赶往龙兑城的琉玉一行人也难挪动半分。
驾车的揽诸一开始还好声好气跟其他世族的车夫沟通,但很快他就发现,尽管对方态度温和,但手里的缰绳却丝毫不动,俨然不打算给他们让道。
“旁边那么大一块空地!你再说让不了试试!”
揽诸忍无可忍,愤而出声,吸引了不少人的瞩目。
那车夫仍是和和气气的模样:
“——不好意思,真让不了,还请阁下稍安勿躁,待我们家主上了车架,我们自会相让。”
车内听到这动静的琉玉掀开车帘,朝外探看了一眼。
是申屠氏的车架。
车内的慕苍水温声道:
“虽说目前在九方氏的撮合下,我们与申屠氏合作了一次,但这种联手毕竟是暂时的,待九方氏的人一离开,妖鬼长城一带,就是即墨氏与申屠氏两家独大,这种情况下,哪怕偶有合作,申屠氏也会想尽办法压一压我们的势头。”
鬼女趴在窗边,皱了皱鼻子。
“真麻烦,要不是不能暴露身份,小小申屠氏算什么?都不用尊主出马,派神荼郁垒他们,就能将申屠氏夷平。”
也凑到窗边看热闹的月娘观察了一会儿,感叹:
“可是他们的车架居然是机关马驱动的诶,好厉害。”
车内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月娘身上。
月娘小脖一缩,讪笑着躲到了方伏藏身后。
方伏藏淡声道:“申屠氏依附于钟离氏,钟离氏又手握《仙工开物》,所炼得的法器、机关造物,有半数都由申屠氏的工坊代为制作,这种由炁流驱动的机关造物,对申屠氏来说不过寻常日用而已。”
月娘自家就是开法器铺的,也听说过申屠氏和钟离氏的大名,顿时露出垂涎三尺的神色。
她家的法器铺是阴山氏名下,所卖的法器大多都是给寻常百姓使用的机关造物,以及低端法器,虽然生意并不差,但所售法器机关的等级,都无法与钟离氏和申屠氏相比。
墨麟闻言冷嗤:
“难怪申屠氏要给钟离氏当看门狗使唤。”
没了钟离氏的《仙工开物》,申屠氏的工坊就无法运转,他们自然唯钟离氏的命令是从。
琉玉的视线越过不少看热闹的世族,落在不远处申屠襄身边的身影上。
“那边那个,就是申屠驰吗?”
那名男子生得与家主申屠襄有三分相似,如无意外,就是当日与墨麟交手的申屠驰,他负手而立,正朝琉玉他们的车架看过来,留着络腮胡的面容上隐隐透出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