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里华莲趁这个时间,垂眸翻看着手中典籍。
“小姐,昨天后半夜睡得如何?”
翻了一页,相里华莲的视线随着典籍上的字迹滑动,头也不抬地从旁边的碟子里取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就那样。”她漫不经心答,“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了。”
女使却面露愠色,嘀嘀咕咕:
“查刺客就查刺客,搜小姐闺房做什么……小姐,这次应该,不是咱们的人吧?”
相里华莲缓缓抬眸瞥了她一眼。
“你说呢?”
女使讪讪低头。
应该不是。
自从去年小姐的计划失败之后,相里氏对这个院子的看守愈发严密,不仅两队人轮班倒,而且每一队都有五名六境修者。
以她们的能力要和这些人硬碰硬,基本是痴人说梦。
女使替相里华莲梳洗结束,便悄然退出。
接下来是小姐每日研究的时辰,如无传召,任何人都不能在这期间打扰小姐。
她阖上门,转过身时,却忽然感觉到一滴水落在额角。
下雨了吗?
女使抬起头,明明是艳阳天,却仍然有水滴落在她脸上,她摸了摸那滴水,低头一看——
是红色的。
内室中的相里华莲看了一眼门阖上的方向,起身将门锁上之后,才撩动珠帘,走向她平日研究农物的暗室内。
裙裾拂过泥地,相里华莲在被五花大绑的山魈面前停下。
“考虑清楚了吗?”
相里华莲扶起这个被她喂了药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脸让他清醒些。
女子浓丽的五官上没什么表情,紧盯着山魈涣散的视线:
“是帮我逃出相里氏,还是死在这里?给你选择的时间可不多了。”
山魈从昨夜被她喂了加了东西的茶水之后,脑子就晕沉沉的,此刻稍稍好转,但也是浑身无力,炁海空荡。
山魈迎上这女子的目光。
他正想着要不要一记头槌把她砸晕的时候,视线尽头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
“是放了我,还是死在这里……给你的时间也不多了呢。”
山魈笑着抬起带着青紫的面庞,相里华莲皱了皱眉。
“——看来,制作出无量海的人,真的就是你了吧?”
突兀响在身后的声音,几乎惊得相里华莲的心脏都要跳出来。
她猛然回头,只见两个陌生女子不知何时竟越过了外面的重重守备,出现在了她的暗室之内。
心脏咚咚乱跳。
相里华莲能感觉到对方的境界远远高于自己。
她瞥了一眼身后的少年,很快猜到这两人是来救他的,于是竭力镇定道:
“自然是我,你们……是来救这个人的吧?其实,我原本也不欲伤他性命,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如何?”
相里华莲自认为这番话没有任何能触怒对方的言辞。
但她却在说出前四个字后,明显地感觉到对面少女的乌瞳浓黑几分。
半晌,少女才吐出两个字。
“可以。”
相里华莲松了一口气,她轻抬下颌,正欲引这二人坐下细谈时,下一刻,就被琉玉一把揪住了前襟。
砰砰——!!
在鬼女和山魈如出一辙的震惊目光下,痛揍了相里华莲两拳的琉玉,缓缓地松开了攥住她衣襟的手。
顶着两个乌黑眼圈的相里华莲不敢置信,又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琉玉却仿佛无事发生一般,一边用手指温柔地替她抚平衣裳上的褶皱,一边绽开笑容道:
“现在可以谈谈了。”
-
钟离灵沼于辰时启程返回相里氏主宅,一夜未眠的燕无恕在庄子的楼门外相送。
“事情办好了就回来。”
钟离灵沼的手指在步撵扶手上敲了敲。
“要办好,我的人,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燕无恕瞥了一眼站在步撵队伍中的墨麟,眸色浓黑如墨。
垂首送走了这一行人,燕无恕才缓缓直起身来。
不能留了。
不管是今日钟离灵沼让他试探的那个女子,还是那个看见了金缕玉手帕的男人。
虽说除掉后者有些冒险,但观那人气势,绝非池中之物。
只要他待在钟离灵沼身边,迟早会知道阴山琉玉的事,与其等那时他已经开了炁海,不好下手,还不如趁现在他还只是个寻常凡人的时候除掉他。
燕无恕面色沉沉地谋划着。
“——您要找一个叫明瑰的女子?”
田埂上,被燕无恕叫住的雷岩蓦然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意外。
燕无恕朝周遭望去。
是他的错觉吗?
方才雷岩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感觉周遭似乎有许多双眼睛,在某一瞬间同时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人,不存在吗?”
“那倒不是,”雷岩答,“有这个人,在庄子上还颇有名气呢。”
燕无恕觉得自己仿佛抓住了什么线头,只需用力一扯,就能从中扯出某些潜藏在这庄子底下、不为人知的东西。
不远处,盯着这一幕的妖鬼对身边的揽诸道:
“揽诸大人,他方才提的,是尊后的假名吧?咱们要不要……”
揽诸也在思索。
尊后刚出庄子去救山魈,尊主也不在,他不敢在这种情况下随便用玉简联络他们,只能自己拿主意。
是杀,还是放……
就在此时,玉简闪烁,揽诸立刻划开查阅讯息。
墨麟:【放他走】
揽诸拧紧眉头,似乎有话想回,但很快又收到了墨麟第二条讯息。
墨麟:【出了这个庄园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