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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高人吵得不可开交,我呷了一口茶,欣赏起了苏湄夫家的宅子。记不清是几进院落,对厦和过厅都是雕梁画栋,大气而精致,院子里的山石形状讨喜,一看就是花了功夫摆就的,最难得的是那一树树的梅花,欺霜盖雪,风一卷,暗香浮动,给这封闭的深宅大院平添了几分灵动之气。
这里的一山一石,一花一草,看上去都无懈可击。而且不只是美,还极为和谐,暗藏着阴阳相克,五行相生的道理。
“你在看什么?”白夜忍不住问我。
我笑道:“大户人家穷讲究,整个就是一个生生不息阵。”
这谢府为什么每夜“闹鬼”,我可算知道原因了。
“其实,并没有什么鬼。”我想要发话,却被人抢了先,正是长明客栈里那个神神秘秘的纱帽男子,他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不疾不徐道:“这里没有鬼,半夜的哭声、飘忽的人影、墙上的血字……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幻象,有人在此使用了幻术。”
“幻术?你是说,只要解除了幻术,谢府就不会再闹鬼了?不需要诛杀厉鬼,也不需要超度亡魂?”
“正是。”
“可是,是什么幻术这样厉害呢?小湄过世之后,几乎每晚……”谢老爷说到一半,打了个寒战,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情景。
“不是每晚,是每隔一日。”
谢家的人都是一愣,随后纷纷点头道:“对,对,确实是每隔一日!这位大师,你可有办法解除这个幻术?”
“当然。”
谢老爷一家如见救星,一脸信服,急忙请他开坛设法。眼看一千两黄金就要落入别人的口袋里,我对白夜咬耳朵道:“怎么办?要不要破坏一下?你是靠幻术吃饭的啊,不能让别人抢了风头!”
谁知白夜还没有回答,紫云道长便质问道:“你说不是鬼,是幻术,那么,施法者是谁呢?每隔一天都来施法一次,目的何在?”
“我知道了,施法者一定是你们谢府的人!你们有内奸!”另一个五柳长须的道士囔囔着要查出内奸。谢家人顿时面面相觑,从主子到仆从,个个脸上都充满了猜疑,想必是在奇怪,谁吃饱了没事在家玩儿一幻术吓人呢?
“也许施法者并不是在座的任何一位。”为了一千两黄金,我终于站出来发话了。
纱帽男仿佛才知道我的存在,他惊讶地转身来看我,颔首道:“不错,这座宅子的格局是一个生生不息阵,三六数天干,甲子应地支,六七双十一,七七逢半月……这个阵法的特点是二十四个时辰为一轮回,不断地再现同一个法术。”
我抢白道:“是以我只要在此施一个幻术,它就能每隔一天再现一次。”
“任何来过谢府的人,只要他会幻术,都能做到。”
“何以见得一定是人?”
“不管是人是鬼,他利用的不过是府上的格局,要想根除隐患,我建议除了解除幻术,还需彻底破坏生生不息阵。”
“把那几棵碍事的梅树砍掉便是!”
“我以为拆掉一间西边的房子更有用!”
“完全不需要大动土木!”
“砍树才是下策!”
“那是你不懂因果循环之理!”
“你!”
我和纱帽男针锋相对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谢少爷谢青桐忽然道:“我想知道,是谁在谢府使用幻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身黑衣的谢青桐坐在谢老爷的右手边,他面如枯槁,憔悴不堪,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飘忽飘忽的。看得出,苏湄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他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我们中间,一双空洞的眼睛努力地看向我们,一字一字道:“我想知道,他,为什么。”
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上方,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之前的热闹不复存在,众人静默了许久,终于,那年纪轻轻的红月仙姑接口道:“妖灵界有一种引路蜂,能够根据法术残存下来的气息,把人引到施法者所在的地方。若是能找到引路蜂……”
“找到引路蜂,又有何难?”
纱帽男轻笑一声,袖子里徐徐飞出一只淡粉色的蜜蜂。
红月仙姑眼睛一亮。
我和白夜对视一眼,心道这地方真是什么奇人都有。纱帽男的来路绝对不简单,至少,一个普通的江湖骗子,是无法驯养引路蜂的。
那只粉色的蜜蜂绕着厅堂转了一圈,飞向院子里探查施展幻术的地点,所有人都耐心地等待着,然而,它飞回来之后,停在纱帽男的指尖上,一动不动,看得人心急不已。良久,它的主人叹息道:“施法者……死了。”
满座哗然。
我不由得跟着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