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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笨(7)
作者:默闻寡言 阅读记录
从前种种甜言蜜语,都不过是这个傻子信口胡诌的傻话罢了!说傻话又不用付出什么,当然是张口就来的了!
巫山云的眼眸变得冰冷,分明是暖阳高照,春暖花开的季节,他的眼里却渐渐覆上一层冰霜。
他梳洗得干净白皙的脸上,那块红斑格外醒目,暖春化开了冰雪,水从祀堂顶部的飞檐滴下,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明镜,巫山云无意一瞥,便看见了那醒目的一块儿。
他的眼真的红了。
那是什么?
是怒,是气,是不甘,是在使用了一个小伎俩后得不到回应的心灰意冷和得到这傻子一丝微不足道的怜悯后又担心失去的狼狈不堪。
多么可悲,多么可笑。
巫山云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从未如此痛恨过这世界。
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里,巫山云却感到自己的希望在一丝一丝泯灭。
机会.......他只需要一个机会.......
可似乎他无论怎样努力都是徒劳,他会在今年的冬日冻死在这一方之地吗?
或许更早,他想,他会在某一个夏日,在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某个晚上,被他那失心疯死了的的乳娘一同拉下地狱。
腐烂在泥土里,散发着无人问津的恶臭。
巫山云的手再次放到了那块红斑上,身上的衣服破旧,时时散发着经年累月无人照料无人清洗难以言说的酸臭。
他那被啃得参差不齐的尖锐指甲逐渐开始用力,直到面上那一处肮脏的红斑被他缓慢扣出一条又一条血印,直到面庞上的血液滴落在他破了洞,不合脚,足足比他的脚大了一倍的女式宫鞋上。
看着脚上那两双大小样貌不一,且脏到看不出模样的女鞋,蜿蜒的血迹就挂在巫山云脸侧。
在嗅到血腥的那一刻,巫山云暴戾的情绪意外地得到了抒解。
巫山云笑了,笑得风轻云淡,仿佛之前的狼狈、恐慌等等,这一切,都不过是短暂绝望的幻觉。
他像一个没有讨到糖的孩子,在失望委屈这些重大情绪前被击垮了一瞬,之后便又像是无事发生一般,他又站了起来,继续以孱弱的身子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巨浪。
可那粒种子终究还是埋下了,这疯狂的情绪被卷袭在种子里,终有一日,它会破土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他闭上了眼,曾仓在他身后,他感觉得到。
“你的脸.......”曾仓惊叫了一声,瞬间蹲下身,抱住了巫山云。
尽管巫山云身上的衣物已经许久没洗了,尽管巫山云浑身散发着恶臭,尽管巫山云没有什么能给他的。
可他就这样抱着巫山云,拍打着他的后背,声音有些哽咽。
“我...我给你...你买...买鸡腿...别...别怕,别怕。”曾仓说。
巫山云有些近乎纯良的疑惑和不解。
为什么这个人觉得他会怕?
曾仓从自己紫色太监服的下摆伸进去了一只手,拿出了他要给巫山云的东西。
他本来想给巫山云一个惊喜的,在巫山云吃完今天的菜团子之后,他去给巫山云打水,一来二去之间竟然忘记了这东西。
“这是.......”巫山云的双眸有一瞬失神。
曾仓取下了那块包裹着那一团东西的布,那布是干净的,至少比曾仓现在穿着的衣服要干净得多,所以曾仓选择用这块布捂住了巫山云额上的伤口。
暖意自身上传来,巫山云一只眼被那按在额头上的粗布遮挡,一只眼露了出来,他怔怔地看着曾仓和曾仓手里那一团明显很新的衣物。
巫山云那宛如死灰般的心中,逐渐燃起了一丝火苗。
他迫切地想要点什么,从这个傻子的身上讨要点什么.......
至于具体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我给你买...买的。”曾仓咧着嘴,吃力地说。
“是什么......”分明一眼就看得出的东西,巫山云却生生接连问了两遍。
“衣服。”曾仓说,“鞋,皂角......还有牙药.......”
衣服和鞋巫山云倒不意外,可皂角和牙药,那是很贵的。
“为什么?”巫山云问着他,眼睛从那一堆东西上又移到了曾仓的脸上。
他不能给曾仓什么,可曾仓似乎什么都愿意给他。
在平民百姓眼里,皂角尚且不算贵重,可牙药......
“嘿嘿,”曾仓傻傻地笑了,“牙...牙药和皂角都...都是阿涣做...做的。”
原来如此。
巫山云扯了扯嘴角,眼里没有任何笑意,他一把拍开了曾仓的手,自己捂着那块布,又有理霸道地从曾仓的手上抢走了那干净的新衣和洗漱用具,倨傲地走进了祀堂。
曾仓摸了摸头,他转不过弯儿来,不过他看见巫山云笑了,便知道巫山云是开心的,于是,他挑起水桶,便又去抬水了。
这些日子他家里竟也渐渐富裕了,托了这阔绰杨公公的福,他甚至能为曾涣和巫山云买新衣了,手上的钱一日一日地多了起来,都在交由曾涣管着,只不过,他也时常虚报,只为了能省出些钱来偷偷为巫山云买吃食用品什么的。
曾涣将曾仓这些自以为人不知的小把戏看在眼里,却也懒得拆穿,只是时时还是有些吃味,心里对巫山云这与他年龄相仿的小子颇有微词。
元明二十二年春,徐昭仪失仪,着降为正二品婕妤。
同月,皇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惟赞宫廷而衍庆,端赖柔嘉。孟涟泛,毓质名门,温恭懋著,仰承皇太后慈谕,册为美人,赐号“涟”。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