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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封疆(54)

作者:唐知非 阅读记录


严翊川凝视着他,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他觉得此刻的谢凌安无比陌生。他见惯了谢凌安吊儿郎当、浪荡肆意的模样,却从未见过谢凌安眼里也有这份沉重与严肃。那背影挺拔得,如同翠竹般坚韧,仿佛没有什么能够撼动他。

四方境内,满朝上下,这才是心中那杆秤没有歪的人!

这才是他严翊川苦寻良久、值得辅佐的人!

“放肆!”梁帝怒吼道,他实在不愿在如此场合听到如此悖逆之言,“睿亲王,你于此事上已然顶撞朕与你母妃多年,朕念你年幼不予追究,竟纵得你如今敢问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言!”

谢凌安道:“父皇明鉴,人心昭昭,情爱既是人欲,便不应有男女之别——”

梁帝怒摔砚台,打断他的话语:“睿亲王!朕念你刚立下北境查案之功,今日不追究你大不敬之罪!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朕即刻便绞杀天下所有行此悖逆之事之人!”

谢凌安闻言,不再言语。他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心中明白,今日之言有触动了梁帝的底线,即便再坚持下去,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又是这般,果然还是争取不到的。

柳公公见机插话道:“哟,陛下处理政务一下午,也乏了。方才皇后娘娘派人来传话,正请陛下过去用晚膳呢!”

梁帝瞪了谢凌安一眼,恨铁不成钢道:“多学着点你母妃与你皇兄,也为朕分点忧!”

旋即他朗声道:“睿亲王殿前出言无状,罚俸一月以示惩戒。”

“儿臣谢父皇隆恩。”谢凌安面色平静下来。

纷争终于平息,梁帝面色凝重,心中既有怒意又有无奈。他生怕再被拖住似的,迅速站起身来,衣袍微动,快步离开这纷扰之地。

众人走出宣政殿,各有心事,却都缄口不言,很快便散去。

谢凌安步履沉缓,似有意无意地落在最后。严翊川瞥见其背影,遂疾步上前。

刚一贴近,二人相距咫尺,谢凌安便冷冷开口,脸上不悦之色丝毫不藏:“严左郎将今日可真是大展鸿图啊?我等竟都陪你演了这一出展露锋芒的好戏,当真是被你耍的团团转呢!”

严翊川微微蹙眉,略作迟疑,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本能地回击道:“谢小王爷不是早就说过,我严岭行事,向来只求目的,不问手段么?那日小王爷既已决定与我联手,便该料到今日之局。”

谢凌安冷笑一声,驻足凝视严翊川,那眼神却那样陌生,语调中充满讥讽:“料到?严左郎将,还当真是我谢凌安小瞧了你!敢堂而皇之得罪太子和肃亲王的人,除了你,这朝堂之上再找不出第二个,严左郎将用意颇深啊!拿钟情于秦鸢这样的由头反击,竟还成功取信于父皇,严左郎将当真好胆识!你就不怕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被父皇疑心连秦鸢的‘诬陷’也是你精心设计的么!”

严翊川亦驻足转向他,薄唇微抿,神情坚定而冷静。他不为所动,反驳道:“陛下疑不疑心,于我而言,都无所谓。此局只要顺利至秦鸢‘诬陷’我这一环,我严翊川便已经是赢家。陛下信了最好,若是不信,他更会知我心思深沉、城府厚重。这样的人,他若不收入麾下、严加掌控,难道任由我在朝廷兴风作浪么?于陛下而言,只要我能为他所用、忠诚不二,便是一柄利刃,百利而无一害。其余的,都不重要。“

宫中行人匆匆,皆低头而过,也有好奇者装作不敢多看却侧目而听。

谢凌安脸色愈发阴沉,眼中流露出怒意与失望,低声道:“噢?那还真是恭喜严左郎将了!真是好手段,好心思啊!只是旸谷城的水深,严左郎将如此急功近利,恐怕是将这心思用偏了方向,哪一天便让利刃刺向了自己!”

严翊川见谢凌安言辞带刺,心下一颤,语气不自觉也硬了起来:“小王爷心底也是知晓的不是么,不然方才殿前为何不戳穿我?陛下苦党争久矣,肃清朝廷伪忠,不正是陛下所需么?”

谢凌安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地说:“陛下所需为何?百姓所需又为何?严岭,我原当你久经沙场、远离庙堂,是视野宏阔、心中有大义之人,方才与你多了几分交情。可如今看来,你竟也只知迎合陛下之意,而置旁人苦难于不顾!我问你,今日之事,你可有想过,那小倌营生屡禁不止,其症结在于反逆人情而国法有失,而非今日少一个徐墉能制之!再有,那秦鸢姑娘如今虽被你保下,可你有想过万一今日事发变故、你的计划落空,秦鸢姑娘的清誉岂非毁于一旦?她从今往后所要背负的痛楚,又岂是你严岭能轻易平复的?你有没有为她们想过分毫?”

严翊川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我如何没有想过?但朝政之事错综复杂,欲成大事,必得承受风险,有所取舍!我虽不能护佑众生周全,但必将竭尽全力,以求搏得最佳之境!王爷今日与陛下争执男色一道,难道看不出,此事并非一时半刻的口舌之争所能解的?只有待时机成熟、顺应民声,方能从长计议!”

谢凌安言语中满是责备:“从长计议?何为长?如何计议?若非紧顾眼下、抓住每一个契机朝夕相争,那从长计议便是不计议!事缓则圆,那是抽薪止沸的智计,不是你漠然置之的借口!”

严翊川面色一凛,他努力克制心中怒意,却已是近乎低吼地辩解道:“谢小王爷!严某虽心有算计,却非无情之辈!王爷今日指摘,末将愧不敢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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