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厚遇,是为了防止瘟疫。”官员拿腔拿调,“尸体会成为传染病的源头,尤其是这些死得不明不白的路倒尸。让我看看,六具尸体。嗯,和清单上的数据一致。”他凑近运尸车,“哼,一帮穷鬼,死在城里,净给人添麻烦。咦,这人是怎么回事?”他指向医生送来的那个死去的年轻人,“这个死者是不是搞错了?”
黑衣船夫大师心脏狂跳。“没搞错,大人。小的事先核对过一遍,怎么会搞错呢?”
“你不是说这些人都是乞丐穷鬼吗?”官员瞪着大师,“乞丐怎么有钱染发?”
“这……”黑衣船夫大师心念电转,“他、他是外乡人!没人晓得他打哪儿来的、姓甚名谁,他在本城也无亲无故,没人替他收尸。依小的所见,跟乞丐也差不多。”
“这可不行!依照规定,这类死者要交给治安官,以后说不定会有家人来认尸。”
“是是,小的这就叫人把这死者运到治安官大人那边。”
“等等!”官员伸出手戳了一下死者的脸,“他的脸色怎么这么黑?他是怎么死的?”
“他……他吃错了药……”
“啥?”
黑衣船夫大师冷汗直冒。若是官员绕到他背后,就会看见他背上的衣服湿了一大片。他搜肠刮肚,可怎么也找不出理由帮他摆脱困境。那两个该遭瘟疫的鸟嘴面具!都是他们害的!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在隐瞒什么?”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官员的讯问。只见一名金发青年策马而来。他一身飘逸的白色绸缎长袍,风中翻飞如同白鸟的翅膀,胸前佩着一条黄金项链,末端挂了一个镶嵌着宝石的小徽章,像是一枚圣徽。梵内萨城内的神庙那么多,官员也分不清圣徽到底属于那位神明。
马儿尚未停步,金发青年便跳了下来,稳稳落地,可见他身手有多么敏捷。青年将手按在胸前,微微欠身行礼。官员不明所以,但习惯让他摘下帽子回礼。
“您好,大人。”青年说,转向黑衣船夫,“您好,大师。”
黑衣船夫大师快晕倒了。他认出了青年的声音——就是码头上那个高个子鸟嘴面具!他不知道青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装作不认识他。
“你有什么事?”官员倨傲地问。
“我来认领一具尸体。”青年礼貌地说,“船夫大师搞错了尸体的名牌,误把一位有名有姓的死者当成了无名路倒尸。”他指着牛车上那具染了蓝紫色头发、脸色发黑的尸体,“就是他。”
官员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他是谁?”
“是我的学徒。”
“你又是谁?”
“我侍奉真实与虚饰之神。”
“哦,原来是个祭司。”官员盯着青年胸前的黄金圣徽,“你这个学徒是怎么死的?”
“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官员挑起眉毛。黑衣船夫大师凑到他身边耳语道:“大人,他的意思是,这小子是服毒而死的。”
“服毒?这是命案啊!你们呈报给治安官了吗?”
“不是命案,大人。因为毒药是他自愿喝下的。”金发祭司说。
“那么是自杀?他为什么要自杀?”
金发青年沉默了一会儿。
“我想答案只有神明才知道。”他说。
官员皱起眉。他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但他也不好阻拦一位祭司。天知道城里有没有什么位高权重的大人信奉“真实与虚饰之神”呢?只要祭司去大人物耳边嚼嚼舌根,他的仕途就完蛋了!不如索性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上面问起,他只要推脱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官员清了清嗓子:“好吧好吧,你把这个学徒的尸体带走吧。不过,黑衣船夫大师,搞错名牌可是你的工作失误啊,必须罚款。”
“是小的失误。小的该罚。”大师边连连道歉,边在心里为自己那笔“谢礼”哀叹。
金发祭司将他的学徒用防水布捆起,搬上马背。官员见事情了结,便先行去火葬柴堆那边吩咐手下准备火油。金发祭司趁官员离开的空档,拉住黑衣船夫大师的手,不动声色地将一张字条传给他。
“等回了城,”金发祭司耳语,“您随便找一位缄默者,把字条交给他。放心,您的‘谢礼’一分钱都不会少。”
“缄默者!这么说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