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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闻掌心微合,将它拢在掌中。
“不会再丢下你了。”
他用指腹摸摸这只小污染物,感觉手指陷落于一片紧密的黏稠之中,小黑球每一根触手都密不可分地缠着他,在他掌中缩成很小的一团,不停地抖啊抖,轻轻磨蹭着他。
明闻安抚地揉揉小黑球,转身——前面站着宁灿灿和张承茗。
宁灿灿:“呜呜呜,我都哭了。”
张承茗:“可不嘛,小时候看到这集哭了三天。”
明闻:“……”
明闻抱着小黑球飞快走远了。
回到地下停车场,他再摊开掌心,小黑球身上脏兮兮的,到处都是眼泪和土。明闻轻轻给它擦干净,说:“现在不走的话,被救援队发现,可能会很危险。”
小黑球不掉眼泪了,却还是小幅度地抽抽噎噎,黏皮糖一样黏住明闻,委委屈屈地伸出两根触手,给他比了一颗歪歪扭扭的小爱心。
明闻沉默片刻,手指轻轻勾住那颗小爱心:“如果真的遇到了他们,你躲在我身上,不要出来。”
小黑球委屈巴巴地做了个点头的动作,在他手掌里摊成一块小扁饼。
明闻捏捏这块小扁饼,片刻后,抬起了头。
蔚蓝的天空,数架直升机穿破云层,从城市之外驶入所有人的视野。
“救援队!他们来了!”
地下停车场爆发激烈的欢呼,宁灿灿和张承茗击掌,想要告诉明闻这个好消息,却见他身形微晃,扶住一侧的墙壁。
仿佛一直紧绷的弦骤然松断,他轻轻地说:“我休息一下。”
宁灿灿一怔,明闻背靠墙壁,头颅低垂,鸦羽般的眼睫覆落毫无血色的肌肤,他的身后,雪白的墙壁再度晕开刺目的血色。
地下停车场的众人围了过来,手忙脚乱,七嘴八舌。张承茗连喊了几声:“安静,安静!大家让一让,别挡住了空气流通。”
众人在他的劝说下疏散开来,宁灿灿蹲下,碰碰明闻的脸庞,像碰到一枚即将融化的雪花。
张承茗试着解开他的衣领,手指一顿。
衣领之下,从突出的锁骨开始,累累血痕爬满那具削瘦的躯体,数不清的伤口贯穿交错,有些几乎深可见骨,斑驳血迹黏连着皮肉与衣服,模糊了颜色,无法分清。
宁灿灿的掌心一下渗出冷汗,她再次唱起了歌,然而,无论歌声如何悠扬,她的治疗始终无法对明闻生效。
“很快,很快就会有更厉害的治疗系赶到,马上就好了……”
宁灿灿捏紧了手心,张承茗脱下外衣,盖在明闻身上。
小黑球紧紧贴着明闻的手腕,安静地陪在他身边。
“不行,我去外面找人,让他们快点过来。”张承茗起身,又鼓起勇气,飞快推一下小黑球,“你,快藏起来,别被发现了。”
小黑球看看明闻,慢慢钻进他的袖口,藏进衣服里。
张承茗和宁灿灿跑出停车场,对天空大声呼喊,挥舞手臂。直升机离他们尚有一段距离,但是很快,附近响起了车辆的鸣笛声,像是救援队正在赶来。
真的得救了!
意识到这点,张承茗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然后,他的笑容僵住了。
火。
燃烧的流火,从天空直坠而下,铺天盖地,宛若恐怖的陨石雨,烧红了整片天空。
热浪咆哮嘶吼,尚未接触到大地就已掀起炙热气流。视野被浓烈的赤红吞没,宁灿灿感觉有人抓住她的手臂往回拖拽,她听不见张承茗说了什么,凝固的眼睛里,他的嘴巴大张,面庞因为恐惧而痉挛。
……为什么?
宁灿灿怔怔地想。
好不容易撑过了那地狱的一天一夜,明明希望已经触手可及……为什么?
这一刻,他们周围,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之长,漫天的火焰也如同慢放的镜头,一寸一寸缓慢坠落。
原来……死亡的前几秒这么漫长,这就是走马灯吗?
宁灿灿思绪恍惚,她的身体像生锈的机关,滞涩到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要花费数倍时间。尽管如此,她还是艰难地扭动脖颈,想再看一眼自己的母亲。
然后,她看见,他们身后,一道道同样被摁下慢放键的僵滞人影中,明闻踉跄地扶墙站起,毫无血色的指节在墙壁留下一抹鲜红。
刹那之间,宁灿灿突然意识到眼前缓慢流动的世界并不是她的走马灯,更不是错觉。
时间的指针覆盖层层锈迹,偌大的世界被拍入定格的画卷,色块干涸的苍穹之上,漫天火雨凝固为浓墨重彩的油画,烈火如鲜红的颜料缓缓滴坠,一张张停滞着绝望和恐惧的脸庞鲜明地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