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沧浪(78)
苍厘稍加思忖,笃定断道:【去搜白雪鸿,谱子一定在他……】
一句话没传完,便觉舌根一麻,浑身力道给人卸去大半。
原是白雪鸿见井中迟迟没有反应,忿上心头,发力制住苍厘,正抽笛子要将他头颅捅个对穿,耳侧倏然风声呼啸。
齐逍从游坊的影子里跃起,抓着刚拆的石牌,对准白雪鸿脑袋当头就要一匾。白雪鸿觉出苗头,只消回头看那么一眼,齐逍立刻当空顿住又朝后弹开,深深打进了墙里。那本要落在白雪鸿头上的重匾更是全数拍在齐逍身上,与墙一起将他做了个夹馍碎肉。
一片扬尘中,苍厘几乎听见齐逍全身骨骼碎裂的声音。
怪异的是,齐逍脊柱都断了,却歪歪斜斜从石木的囚笼中挣脱出来。他龟裂的口中发出破碎的音节,朝着白雪鸿指了指。霎时间他体内冒出无数漆黑的虫子,振动双翅,风潮般一涌而上,将白雪鸿整个包裹在内。
这不太像活人能使出的招数。
苍厘看见那虫子心里已明了,只没料到寻了半路的人,确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毒将军,果真是你。
苍厘摊在一旁不能动弹,心思却清明。第一只虫子扬起时,他已使了契约之力,将牧真五感封闭,强行催进入静状态。
“《平江沙》,在他身上。”苍厘竭力道。
齐逍却听不到他的话,双目失焦,面无余色,口中滔滔不止,似打定主意要置白雪鸿于死地。白雪鸿也发了狠,在虫群中咬牙搏力,什么手段不要命地全往齐逍身上招呼。
二人就如那日在降龙村的破庙中一般缠斗。不同的是,齐逍这次没用天钧堡一招一式,使出的纯粹都是传说中独属毒将军的邪门怪法。
苍厘正啧啧称奇,忽觉胸口一松,烹煮心脏的那锅滚油凝结消融了。
他总算喘过一气。见身上衣饰恢复如初,不由抬眼环顾四周。
身遭风物层层交替,纷繁跌宕,一如箔画蜷展于烈火。不待塔心露出真容,远远一个声音响起,如艽野清风旷朗吹过耳畔:
“君至矣。”
第45章 怪你名字太熟悉
苍厘随声望去,发觉自己正站在一处神道上。
此道漫若虹剑,旁有无数石碑林立,森然如鞘。道尽头遥泊一弯静谧的白玉湖,湖上尘光错落,裔裔映透空冥。烟水渺茫间,隐见对岸一带亭阙高耸如云,巍巍隔水而峙。
苍厘见此间蔼然疏闳,明显是塔中枢机之处,又觉白雪鸿与那梦域一并褪去踪影,不由好奇方才出声的究竟是何人。
斜前头齐逍倚着道边一块拱顶石碑,只呆坐着,不吭声。
苍厘过去,靠在他对面碑上,“是不是叫你呢。”
齐逍还是没反应,目光涣散,像在睁着眼做梦。
虽则此处安谧,苍厘也不能任他独个待着。拍拍他的肩,一把给人掫起来,这才发觉他身体尚好,并没有方才梦域中骨肉相连的架势。
两人一同朝湖光走去。待到近前时,湖底果然传来方才问候的声音,间伴着微微回声:
“如欲所许,须答三问。”
苍厘想:这发问的是法度吗?虽不清楚法度是否能够口吐人言,不过看样子答完题之后它就会出现。
他将齐逍放在一边靠好,转头即见第一个问题浮现在水面上,仍以曲矫的古文字书之。
“谁立法则于万物,众星之上孚甸主。”苍厘默念一遍,随即答道,“神君。”
水底无反应。
苍厘想了想,用手在水面写了一遍,仍然无反应。
难道是要回答真名?苍厘眉头一簇,觉得这问题不简单。
神族的名字不会出现在地上的任何记载中。连封存在千霜塔的孤本都只是隐隐提及姓氏——‘乃是以古流洲以西的丘陵地为姓’——遑论真名。
苍厘觉得自己好似踏进了又一个明晃晃的陷阱。但想外头血雨腥风未堪休,这里的刀子却杀人不见血。
扭头看了看齐逍,见人仍一脸呆滞,苍厘叹了口气,终于对着湖水轻声道:“龙丘慈。”
水面上浮出第二个问题。
“谁人圣名天下传,流芳百代竞优昙。”
有了先前参照,苍厘哪里还不知这就是在问真名。
圣者莲即是初代圣者尊称。他的名讳圣阙或有载录,但此间史书绝不会提及。
苍厘照直说:“褚师莲。”
“谁言赫赫忽生恶,赤血化碧埋长河。”
苍厘不由一怔。心中那点警惕却因这一问淡了不少。若说前两提并无新意,这一提则不与众同,一番形容竟似对毒将军怀着不小敬意。
“卫狁。”他道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