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沧浪(196)
随后他们穿过花苑,靠近神君寝宫。齐逍如法炮制,用断之刻稳住周遭寝卫,一印断了他们一刹的感知,止步墙外留作接应。苍厘则借着那一刹成功翻墙,行不过片刻,果在庭中瞧见了一尊龙骨柱。
苍厘起手便行锁骨阵,只阵将成时心头突突一跳。
他直觉向来神准,这就停了手。
原本苍厘想先探个路,还未得及启开龙骨“路引”。此刻恍有所悟,一把拂过白隼令,惊觉柱中根本没有龙骨。再试着一探,发现里头并不是空空如也,而是一根休眠的碧落使!一旦有龙气渗入其中,碧落使该直接苏醒了。
苍厘压下一身冷汗。
倘使这爪子不在龙骨柱之内,又会在哪里呢?
白隼令似应他所想,将路指向了前头的寝宫。但这连接微弱断续,又不知被什么宝器灵阵挡了严实。
其实因旋犀之故,唯有北甸那块龙骨能与白隼令无间感应,而东南两甸的龙骨一如中甸这般,只有到了近处才能觉出蛛丝马迹。
不过,还好龙丘慈没有贴身带着这块骨头,要不真的无解了。
苍厘稍一缓神,正要往宫廊走,背心却如遭雷击。他一回头,见牧真煞白着一张脸立在庭外,几乎咬牙切齿念道:“还不停手。”
苍厘也是给他吓了一跳。但见他身后无人,只他自己一根光杆。便冲他挥了挥手,传声道:【你怎么进来的。】
【你怎么进来的?】牧真怒气冲冲朝他走,反问。
看人都逼到眼前了,苍厘实诚道:“翻墙。你呢?”
“我走正门。”牧真冷声道。
苍厘难以置信:“你怎么走正门。”
“我说我感觉给我下毒的人就在里面。”牧真面无表情,“看来我没猜错。”
“他们让你一个人进来?”
“不让也得让。”
好好好,看来没人能管得住你了,在神君私人地界也能横行霸道啊。
其实牧真是和两个寝卫一起进来的。但那两个走着走着就被墙头放风的齐逍发现了。直接断了那个念,让他们麻溜转身回去守门了。
至于牧真,齐逍想了想,没直接动手,打算等等苍厘的意思。
苍厘怀里的寄春铃响了,但他不碰,只对牧真道:“来都来了,要不一起去寝宫里看看?”
牧真一怔,露出不赞同的眼神。
苍厘继续吹风:“你不想看吗?正好神君不在。”
牧真抑着火头怒声质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都说了神君不在,我也不能对他做什么坏事吧。”苍厘一把搭在他腕上,顺手探察了脉象,“嗯,果然好利索了。”
在牧真挥手拂掉他之前,他眼疾手快拉着人进了宫。
这寝宫里头还是气派的。明间严谨不失舒畅,布置得如同一处会客厅堂,左右又各隔出一扇大间,用珠帘宝柜掩了,想是闲情逸致的去处。
阖了宫门扫视一圈,苍厘先进左扇。此处目的明确,除却各样珍奇摆设,一顶偌大宫床几乎占去小半房间。
苍厘掀开云垂雾拢的床帷,于暗香四溢间一眼瞧见了褚师莲的头颅。
手一顿,苍厘下意识屏住呼吸。
并不似他在墓中看到的圣者身躯,一段锦衣掩枯骨,这颗头颅稳妥地摆在尾柱间设的花梁上,以一面香碟盛托,端得是发肤俱全,栩栩如生,鲜活如初。似乎只要张口轻轻呼唤一声,他便会再度开眼凝望众生。
苍厘一瞬间都要以为这是颗假人头,但看牧真的神色却知这便是褚师莲本人。
牧真骇然道:“这是,是圣者。”
是的,纵然在无数史诗歌谣中聆听他的事迹,在无数吉光片羽中窥见他的身影,但直面他本人的感觉还是这么震撼。即使这不过一颗头颅而已,两人也恍惚省得为何当初圣者能够一力折服整个世界,并让这个世界铭记千年之久。
他便该是这样一个圣心懋德之人。
牧真两眼俱迷,渐渐恸惘不能自已。他对着褚师莲的头颅怔怔垂泪,神色茫然道:“我……好难过。他为何会在这里?”
“这么看来,他并没有入土为安。”苍厘思索,“却不知神君为何要将他摆在床帷之内。”
“不……不该如此……”牧真口中喃喃,眼泪却涌泉一般停不下来。他着魔般看着褚师莲安详如眠微微含笑的面庞,韶华咫尺隔天堑。
“所以我说,当初是神君杀了圣者,现在你信了吧。”
苍厘想,还好齐逍没进来,让卫狁见了这场景怕不得直接跳起来追杀神君,一刻都等不了。
这时亲眼目睹一切的牧真无法不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