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沧浪(100)
苍厘差点听笑了。
齐逍也没同齐展文客气,等他说完就出手,一通正义铁拳把他和一堆伴当打了个落花流水。那家伙和老师傅上菜似的,人一个接一个从门里飞出来,在苍厘眼前啪啪摞成一座小山。
山巅上作缀的齐展文痛得咝咝抽气,瞥眼一见苍厘正在旁杵着一声不吭看好戏,登时整个人都矮了一截,嚣张的气焰逐渐萎靡。
现在他打不过齐逍,又唯恐苍厘这新晋红人知道自己那点不见光的心思后大肆宣扬了去,只能梗着脖子诌了些狠话:“齐逍,你当真不识好歹!本不是能上天的料非赶着上,要损家德的!”
却好似在大声自我介绍。
苍厘唇边添了丝笑。看在齐展文眼里,即便品不出个所以然,心下也多了把惶恐。
他被人搀起来,狼狈不失份地一拂袍角:“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给你机会不中用,到时候再来求我也没招了,呵!”
一群手下败将颤颤巍巍吆五喝六地走了。
目送他们消失在长廊尽头,苍厘才进房。他关上门,见齐逍正坐在床沿,按着心口若有所思。
“你家少主怪得很,总得来你这蹭点彩头。之前毁你章子,现在又抢你灵徽。”
“习惯了。”齐逍道,“小时候就这样。”
外头风雨更剧,给没支好的两扇窗子吹打得劈啪作响。苍厘过去关窗,刚放了一扇,却听齐逍道:“别关。”
“这么喜欢雨啊。”
“不喜欢。”齐逍老实道,“阿妈离开那天下大雨。她告诉我雨水可以沟通天地,每次下雨的时候就会来看我。所以我得开着窗,免得她迷路。”
牧怀谷葬礼那时,苍厘为分散牧真注意引着他讲了许多杂事,也就听得了他小时候遇见齐逍的事。
那是一场秋日观星盛会,天钧堡做东,特邀天雍府主携圣灵子一同前往。
抵达鹤城那日天降暴雨。牧真刚进会场,就见一条廊下齐逍摁着齐相宇往死里打。眼看两人掰扯不开,一个家仆捡了根烧火棍来恐吓齐逍。虽不得章法,棍子却被齐相宇捞在手中,径直去戳齐逍右眼。齐逍闪了一下,燎了一串皮,眼睑糊烂一层,额角血肉黏连,好端端一张俊秀面皮一时惨不忍睹。
这一下两人也算分开。齐相宇当然要哭诉,豁着两只门牙满腔怒意,一口一个“小哑巴下雨就发疯”。
齐逍压根不辩解,转头去廊外泥池子里扒拉出来几个竹篓,用袖子抹干净了,紧紧抱在怀里不吭声。
齐家人嫌弃齐逍不顾场合惹是生非,径直将他和那堆破篓子一并丢去禁闭室。直到观星会结束,天钧堡里都再没人管过他的死活。
后来牧真私下了解到,齐相宇为了让齐逍在人前丢丑失态,专掐着那日糟蹋了他亲娘苗果儿的遗物。
苗果儿爱书,生前收了满满一整柜的医书。她去世后,也没留什么东西,齐逍便一直将那些书收拾得整整齐齐,每天都要用心擦拭。直到那一日,他看见书篓子全给泥水泡了,齐相宇又故意寻衅,他当然要直接动手打得人满地找牙。
“但我脸上的伤也是雨里落下的。阿妈看见又得心疼了。”齐逍摸摸额角,呆望齐展文落在地上的丹书,“受伤的时候我关在黑房子里,只有圣灵子偷偷来看我。他送水送药送灵气,我的眼睛才保住。”
言罢弯腰,捡起丹书翻了翻:“那阵子他也送过我一个类似的符箓,后来让齐展文抢走,弄丢了。”
苍厘听得有点气闷。只道:“你明明能继承家主之位,他们何苦这般糟践你。”
“因为他们讨厌阿妈。”齐逍说,“阿妈是个采药女,不会说话,机缘巧合救了阿爸,被他求娶回家。结果触怒婚约对象孙家,也触怒了齐家上下所有人,觉得阿爸是被阿妈下药蛊惑了。后来孙家小姐嫁给我叔叔,成了我婶婶,生了齐相宇。”
“阿爸是家主,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但叔叔待我很好。他留着家主之位,说要安心等我长大让我继位。可有一次叔叔为了救我受伤,成了活死人。婶婶从此掌权,族中长老也清一色支持她。再后来阿妈也没了。我就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但是我谁都不怕。”
齐逍深吸一口气,“阿爸阿妈和叔叔的命都在我身上了,我必须要好好活。”
苍厘点头,明白这个念头就是齐逍始终无法被卫狁吞噬的原因。
第57章 窗户不叫人自叫
苍厘与齐逍商定之后的联络方式。
齐逍稍加思索:“问星坛底下有卫狁的遗物寄春铃。铃是一对,摇一个,响另一个。摇一摇就能传声入密。这是他专用来联络圣者的东西,不知怎么跑到牧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