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深(2)
“你也没说你要来。”
“我要是提前说了怎样,”岳华浓似笑非笑,“你歇业一天,盛情迎接?”
“我就邀你跟我一起进山采药,听我灌输许多草木鸟兽之名,一定可以记住一两种的。”
江水深郑重其事回答,突然一皱眉,拉住了岳华浓右手。岳华浓本能的一挣,江水深却将他衣袖往上一捋,拇指在他腕脉上一压。“你动过真气。”
岳华浓别开眼。“路上跟人起了点争执。”
这话一戳就破,江水深没再多问,只是拍拍他肩膀。“今晚不走了罢?冬凌看见你来,已经一头扎进厨房,准备要一展身手,我也沾你的光。他今天不好好采药,倒是采了一堆蘑菇和金花菜。”他停了一下又问:“你来找我,什么事?”
岳华浓心不在焉,随口回答:“也没什么事。”
江水深:“哦,又趁门派差你出来办事之机偷懒了。我倒是无所谓,但你师尊那里当真无妨?”
岳华浓道:“开什么玩笑,今非昔比了,我想去哪去哪,谁敢拦我。”他犹豫了半日,还是磕磕绊绊地说:“本来是没事情,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事情……我从城里来的时候,正碰上有人想找你看病。”
江水深走到井旁,舀桶里的水洗手。“哦?是什么病人?”
岳华浓:“跌打损伤吧,你懂得,江湖好汉,一言不合……”
江水深皱眉道:“严重吗?”
岳华浓:“这个……可能危在旦夕。”
江水深丢开水瓢,湿手扳住他肩膀。“你为什么不早说?”
岳华浓也怒了。“那你怎么不早点回来呢!”又飞快道:“没事,你急也无用。他耽误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听人说是黄百龄在勾栏有一个相好,被城南李家兄弟看上了,硬是抢了过去,黄百龄气不过,上门讨说法,被打得半死抬了回来,在家躺着奄奄一息,城里的大夫都说没法子。如今看来他那伤倒不是难治,只是没人敢治。”
江水深道:“荒唐!什么叫没人敢治?”
岳华浓冷笑道:“李家放了话,谁敢给他治,就跟他一个下场,只除你住得偏远,没有听说。大夫都是人,都是要命的!”
江水深不接他的话茬,转身大步往屋里走去。岳华浓啧了一声,跟过去靠在门口,抱着胳膊看他收拾药箱。“你跑一天了,不累的吗?”
江水深道:“冬凌累了。所以你也跟我去。”
岳华浓不甘示弱:“我凭什么跟你去?”冬凌听见两人争执,惊慌地从厨房探出头。“又要出诊?先生等等我啊。”
江水深放缓语气。“不用了,你岳大哥跟我一起去。如果回来得晚,你就早些睡吧,记得关好门窗。”
转眼间剩自己看家,冬凌很不愿意,但又记挂着锅里的蘑菇。“那还回来吃饭吗?”
江水深道:“再说吧。”已经匆匆出了院子。岳华浓揉了揉冬凌头发,笑道:“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我说你差不多适可而止吧,要长成你先生那样傻大个子,看谁要你。”
冬凌显然对这种没事找事已经非常娴熟。“没关系,我可以跟着先生。”
岳华浓:“你能不能有点志气?你就一辈子给他打下手,没想过有一天青出于蓝,超越他,战胜他,让全城流传你冬大夫的美名?”
冬凌不为所动。“谢岳大哥教诲。对了,上次你教我的那几招剑法,有两个地方我想问……”
岳华浓道:“下次吧,下次带你出去玩。”他冷不丁捏了一把冬凌的脸颊,在冬凌扑上来报仇之前一溜烟出了院门,赶上前方的江水深并开始感叹:“我感觉冬凌没小时候那么好看了,脸瘦了之后鼻子显得大,手脚也太长。他小时候真的粉雕玉琢,跟画儿里一样。”
江水深没理他,岳华浓再接再厉:“真的,人都是越长越难看的。”
江水深总算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想让我反驳,还是算了。”
岳华浓目光如炬:“自然,这种闲谈对江大夫来说,就很肤浅。但无论我说什么,对你岂不是都很肤浅?或者不怕再进一步,世人无论说什么,对你江水深岂不都很肤浅?”
江水深叹了口气,就算本人不以为苦,一天奔波劳碌下来整个人灰扑扑的,紧皱的眉头在黯淡夕照下越发纠成一团。“让我清静一会,多谢。”
岳华浓:“行,你清静也就趁这会了。”其实他也不想多说话,江水深虽然背着厚重的药箱,大步流星走得太快,两人专心赶路,没半个时辰就进了城中。日落在不断延长,还未到达极限,这时候天还没全黑,两人打听着找到了黄家,大门紧闭,敲了半天方才出来一个半聋半哑的老妇,狐疑地看着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