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针锋(21)
“不是小姐,是美人。”玉辟寒板着脸说。“大美人。绝色大美人。”
“……但我听你语气这见面好像也不是很愉快。”
“真绝色就别指望多好说话了,两样都想占的,两样都不沾。”玉辟寒冷笑。“别说,他对你还颇有兴趣,迟早让你也见见世面。”
檀栎冷汗出来。“那不见了。”
“你怕把持不住?”
“我怕消受不起。”檀栎老实回答。“玉先生请暂息雷霆之怒,有什么意见尽管讲,我洗耳恭听。”
玉辟寒看起来很不想落入他的窠臼,但要忍住也难。“你向来不是谋定后动的类型,但这次也太过鲁莽。”
“不是,我慎重考虑过,这是非常稳妥的做法。”檀栎说。“凌风举也没有提出异议。”
“因为你的死活又不关他的事。”
檀栎思路惊人的敏捷。“但是很关你的事。”
“当然,我来此之前可没有做好给你收尸的准备。”玉辟寒举重若轻。“现在你挨打也挨了,石中火呢?”
“和尚不是说他跑了嘛。”檀栎说。“可见凌风举那边也很成功。我跟他约定事后在草茅碰头。但他要是不遵守约定,我也没有办法。”
“你当真觉得他会老老实实把石中火给你带来?”
“他要是真带来,我也很头疼。”檀栎说。“他问不出来的事,我们更加问不出来。”
玉辟寒叹了口气。“要是这千辛万苦纵虎归山,只换来石中火又多杀了几个人,你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是我自作主张。”檀栎说。倦意一涌而上,突然无法抵御,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一偏头,后脑勺磕在车壁上。马车咯噔一声停了下来。
“你休息一会吧。”玉辟寒说。帘帷被掀起,一柄剑从侧窗递入,檀栎已经闭上眼,也就没有看到玉辟寒是怎样用扇子轻巧地格住了剑尖。璁珑的剑鸣在他听来像冰晶碎裂一样漫长而微弱。玉辟寒钻出车外,车夫已经从座位上跳了下来,正诚惶诚恐地查看另一具倒在轮毂旁边的尸体。
“不是我杀的。”玉辟寒也走近,圆缺掀开斗笠,求助般的看着他说道。两个黑衣人面色发青,嘴角都凝结着污黑的血块。
“我知道。”玉辟寒说,朝前方看了一眼,“那边估计也没人在等我们了。”
章九 晦朔
“我们就从剑开始。”无照说。她这时候觉得这个跟随她多年的法号有点陌生,好像自打进了这间屋子,这代表她身份,凝结她行迹的称呼就被摒弃在外。她不怕被剥开,不怕赤身裸体的难堪,但是怕头巾和缁衣的遮罩之下空无一物,这法号本身只是一个窈窕的空壳。身为一个比较外向的尼姑,她出入过无数夫人小姐的闺房,很多女子是一辈子不下楼的;她只要打量一眼室内的陈设布置,基本就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没有一处能让她这样强烈地想起那个她很久不曾使用的姓氏,渴望向对方说出那个尘世的名字。
“就从剑开始。”泠风余说。檀木剑架从到下共摆了十一柄剑,她抽出其中的一把放到桌上。它跟无照带来的那柄剑几乎完全一样,都有纤薄的剑身和细巧的弧度,只不过一个朝里,一个朝外,以剑柄正反面花纹区分,像一弯对镜的弦月。
“最初听说石中火所用的剑,我只是觉得熟悉。”无照说。“直到亲眼看到,我才想起来。这剑我见过,就是在你这里。你的剑不是每一把我都记得。但这一把我记得。”
“这是一对剑,剑名晦朔。”泠风余说。“是我和风举成亲之际,他送给我们的礼物。朔剑一直就放在这里,从未离开过这屋子。”
“但晦剑却回到石中火手里了。”
“七年前他悄悄回家探望母亲,被人暗算。”泠风余说。“当时伤得很重。右手几乎完全残废。他以为是母亲跟仇家串通欲置他于死地,一直怀恨在心。后来母亲便失踪,我们苦苦找寻都无下落,再后来他现身告诉风举说母亲全盘承认谋害他之事,他已将母亲杀了。”
“你当时在场吗?”
“在。”泠风余说。“风举不让我插手,非要独自报这仇。但石中火打败了他,拿回了晦剑。说他配不上这剑。”
她突然问:“在知道这件事之前,你是不是对我跟石中火的关系有一些猜测?”
无照道:“我只知道你们近期见过面,或者有一个见面的约定。他为了见你,还剪了头发刮了胡子。”
“那我该觉得受宠若惊吗?”泠风余说,这话倒不是讥刺,就像她知道无照方才也不是在试探,只有一点无可奈何的自嘲之意:你还不明白吗?“我们确实见过,就在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