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案行(378)
解君却不搭话。
“我……我没有犹豫。”
自顾自地回答,谢义山抬起头。
靛蓝傀儡浑身大火,提着长剑,在走向他。而后面看戏的燕斋花,无比戏谑的表情,谢义山再熟悉不过。
十年前,那场大雨,他昏迷之前,燕斋花也是这副表情。
就算换了面皮,谢义山也记得,那骨子里的不甘,在催促着他用长.枪挑断燕斋花的头颅。
大火,烧焦了谢义山的心识。
心里的压抑,让谢义山眼眶布满血丝,可他却无法忽视群山的影子。
何人?
一只山的手搭上了谢义山肩膀。
不是解君那般吊儿郎当,那手儿温暖,熟悉。谢义山好久好久不曾感受到的温度,来自这只手。
咽了咽。
谢义山酸了鼻尖,拿着长.枪的手微颤。
身后漆黑的山与他说:“伯茶,去吧。”
儿时的声音涌入:
“伯茶,去库房拿些香烛来!”
“小伯茶,我下山给师父买茶饼去,可别告诉了师兄弟们。”
“哎哟,师弟你怎么收了这么一个小娃娃入门,你的亲传弟子还不够多吗?”
“师兄,小伯茶心善又有天赋,与道门缘分也不浅……”
有缘……
谢义山深深叹出一气,那只手没有离开,甚至有更多的手从他身后而来。
托住了他,推了一把他,在他身后说着十年前忘记说的话。
“伯茶,去吧。”
“小伯茶,忘了香烛也没事,去吧。”
“小子,你学了这么多本事,快快使给我们看看!”
“小伯茶,我们可有吓到你?”
“小伯茶……”
“伯茶,”
青年的声音于谢义山耳中融合,“快,解脱了我,好吗。”
谢义山的身体止不住地发颤,大颗泪珠落在黄土地上,他看到燕斋花身后毒咒。
毒咒里也有一只只手,浑黑的、干瘪的、没有生气的手。
那他身上呢?他好想回头看看,但是心与他说。
不能。
长.枪轻轻抖动着,谢义山知道,该是斩妖之时。
深深吸一口气,手们默默离开。
谢义山正视了靛蓝傀儡,他道:“来吧。”
要做了结。
绳索若不去解开,那只会越系越紧。
长.枪在手中感应,谢义山看向靛蓝傀儡。
枪身往上一移,枪头的红缨在飞旋,旋起赤火里的鲜活。
谢义山轻叹,说出话时,他已不再少年:“我有群山在后,不惧不怕,不悔不灭。”
言毕。
靛蓝傀儡用他支离破碎的身体,朝谢义山袭来。
谢义山握紧长.枪,没有躲避,没有侧身。
一人一傀就这般刀刃相向。
刀剑擦过,长.枪一拦,傀打肉身,人击傀影。
剑斩开了赤火与雾气的霸道,枪退散了毒咒的虎视眈眈。
可再怎么纠缠,谢义山都知道了结局,他看赤火烧狂野,烧干净所以,自然不会略过靛蓝傀儡。
靛蓝……
他有名有姓。
唤作师兄,死在了过去。
谢义山收紧目光,他听到解君在后头教他,怎么甩枪,怎么借力。
结局无非你死我活。
解君传音与他说:“你师兄的心在傀儡身上。”
“我知。”
“所以你……”
“奶奶,你的意思我知晓,”长发痛打谢义山的脸庞,他跳起身,枪头支撑住他,“我该用枪.刺入傀儡的心,对否?”
“对。”解君笑了下。
谢义山俯瞰幻境:“是不是那样就结束了一切?”
“说不准,”解君耸耸肩,“万一燕斋花还藏着什么阴招没使,但至少此法能让你师兄解脱。”
“解脱是吗……”
谢义山收回枪,身子瞬间坠落在地。
眨眼间,只见他单手掐诀,朝靛蓝傀儡挥舞长.枪。
枪头擦出几道夺目火花,直直地,迎上靛蓝傀儡。
靛蓝傀儡扭了扭脖颈,瞪大眼睛,他手里的剑仿佛有了感应,在不断低鸣。
但他没有躲开,他眼睁睁地看到谢义山,看到长.枪。
仅是呼吸之间,骨料闷顿,刀刃扎心。
一人一傀,四目相对。
一喜一悲,靛蓝傀儡咧出笑意,有白色骨头的碎屑从他胸口溅开,谢义山慢慢睁大眼,他看到自己的手背上覆了另一只手。
一只多年未见,也曾握住长剑的手。
碎发遮盖了目光,谢义山流下一行热泪,抿唇用力,枪头刺穿了靛蓝傀儡的心。
有血。
一抹毒血咳出,在谢义山的脸上开了红黑颜色的花。
谢义山不敢看那近乎一样的脸,他哑了声嗓:“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