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案行(334)
“哦?我怎记得是一折子‘除妖孽,染血袍’的故事,斐兄正是主角。”
顾扁舟正欲再言,在斐守岁身旁的陆观道按捺不住,抬嗓:“不要再说了!”
“哦?”顾扁舟把银剑递出,开刃处冲着陆观道,“我不说,你说?”
“我!”
“你又藏着,他又不记得,只能由顾某来做这个丑角,让戏台子下面的看客气得牙痒痒。”
顾扁舟把剑丢给了陆观道,嬉笑之情瞬息掩藏,成了肃穆的仙,“你拿好了,仔仔细细收着,我替你承了天谴,你自也要扛起事儿来,别躲着。”
斐守岁:“……”
“哼哼哼,”
没了剑的顾扁舟有些说不上来的疯癫,他双手一空,便甩起袖子,走在前头,喃喃着,“千尺浮屠宝塔城,高峰顶上立停停,时人莫作寻常有,不是神仙难解登。”
又笑几下。
复念了一遍。
什么宝塔,什么神仙。
斐守岁听着,心中起了一层层焦黑枯黄的叶片,看一眼顾扁舟,是顾扁舟无疑,仙的一缕残念很难作假。
既然是顾扁舟,那一句句的话又有什么意思?
银剑与血袍。
斐守岁侧身见陆观道,正好,陆观道也转了视线。
两人面面相觑。
“你也要瞒我?”斐守岁不自知地说出此话。
“瞒啊,”
是顾扁舟替了回答,见他疯疯癫癫,颇似个跛足道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唯有去看了才知虚实,你要是一心游离,何日能见光呢,何日能逃出去呢。”
陆观道煞了存在心中的蹩脚。
“杀得好啊,杀得妙啊,一袭白衣披晚霞,血染红了,染成了人间七月的晚天。”
顾扁舟转身,说的话一点点渗入斐守岁的心里,“叫那白狐狸缩着尾巴,叫那黑乌鸦吃着残肉,斐兄,你的剑法极妙,能让上苍免了死罪,可却难逃……”
难逃什么?
顾扁舟笑着,摆出一张喜庆的脸。
斐守岁看了,愈发煽出火气,眉头微锁:“顾兄说这哑谜,我听不明白。”
“哈哈哈哈!哑谜!”顾扁舟看向陆观道,“你瞧瞧,你想起来又有什么用。”
“顾扁舟。”
斐守岁一下打断了疯魔,冷眼瞧着。
顾扁舟立马收起笑脸,直起脊背,他理了理炸开的长发,偏移目光:“刚被天雷劈了,还不能让我吐吐苦水?”
“天雷?”
“是,”
好似一句话恢复了正常,顾扁舟背手,“赤龙一族出手,天上是要降罚的,为了不让燕斋花得逞,我替了赤龙,也就受了天雷。”
“……”这与你癫狂有何干系?
顾扁舟续道:“只是觉着委屈了,我做这些既没有功名,也没有利禄,一想到还有个记不起我的‘旧友’,我这心中啊,有苦说不出。想来想去,便发了疯,与其折磨自己,不如折磨他人。”
“……疯子。”
“斐兄说得对,得道成仙的,有哪个不疯。”
说着,顾扁舟张开手,与斐守岁,“你我都是疯癫之人,何必戴着面纱,还装什么君子。”
可陆观道一上前,挡住了顾扁舟凝视斐守岁的视线。
“让开。”顾扁舟冷然。
陆观道将斐守岁护在身后:“不让。”
“我只是说了几句话,又没有剑拔弩张,何须如此?”
“若不是你,他根本……”
陆观道之话卡在喉间,只见人儿的双瞳透过顾扁舟,看到前方浩浩荡荡的人群。
斐守岁自也是见着了:“顾兄。”
顾扁舟淡了面容,放下手,重重地啧一声:“恶心。”
谁人恶心?
话落。
顾扁舟手掌一旋,变出一拂尘。拂尘掸开了雾气,挂在绯红衣袍上稀松。
转身,顾扁舟早知如此般,开口:“花妖已经够缠的了,你们还来送死!”
入目是一个个弓背低垂手的僵尸,正叠在一块儿,成群结队朝三人走来。
顾扁舟见了僵尸,脸上厌恶之情愈重,说出口的话也不像个仙人,他道:“你以为做这些就能掩盖什么吗?”
僵尸的动作不减。
顾扁舟又说:“你以为她犯下的错,你就不用承担?别假惺惺说你自有你的因果。你与因果而言,早就游离在外了。荼蘼花妖,我劝你快些归顺道法,不要做无畏之挣扎。”
荼蘼?
斐守岁一声不吭。
原是顾扁舟遇着了白衣荼蘼,可“恶心”二字从何说起?
那些僵尸尚且离了一段距离。
见顾扁舟一甩拂尘,单手掐诀,侧过身子。他一半脸面对斐守岁与陆观道,另一半脸赏给了僵尸,好似只屑用一半力量对付来势汹汹的异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