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案行(103)
“我要是想走,在你昏睡那几天早走了,不是?”
老妖怪有点心累,一次又一次的回应小孩,他倦得都不愿再说些客套话,他都能猜到最后的结果,至于是过程就显得无足轻重。
用手拍一拍小孩的背,轻声细语好似在说悄悄话:“夜还长,睡去吧。”
陆观道眨眨眼:“我不。”
没想到个子长得高,心里头逆反也来得快。斐守岁秉着张虚情假意的脸,没有丝毫不悦地劝道。
“你想明日去薛宅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被那个谢伯茶嘲笑吗?”
小孩子一愣,脑海里浮现一个龇牙咧嘴指着他嘎嘎大笑的谢义山。
“唔……”
斐守岁见有了效果,还是笑一句好哄,便又说:“我与你一同入睡。”
“你睡里头。”
小手一指,那叠被小孩踏得乱七八糟的被褥拱在床尾。
斐守岁摇摇头。
“你这么小一个人,挡在我外面也没用。”
陆观道听到后,也意识到这点。他望向床榻,沉思片刻后拉拉斐守岁的手,咬断自己的一根头发,在斐守岁的手腕上绕了三圈,再打上一个死结。
他说:“好啦,好啦,睡觉去!”
“嗯?”
斐守岁站起身被陆观道拉着往回走,打量手腕的黑丝,笑说:“头发丝能有什么用。”
“有用!”
前头的陆观道一用力,斐守岁毫无征兆地被力一倾,是斜斜地坐在褥子上。
长发散在月光里,本就漆黑的发更是衬得人发白,还穿着一件白里衣。
不着眼的单调,却因一张好脸有了细致的美。
斐守岁将将坐起来,陆观道就哼哧哼哧地爬上床给他理枕头。
看着小孩卖力,老妖怪起了调侃之心。
“为何绑了根头发就不能走了?”
小孩回头:“因为我绕了两个死结!”
斐守岁挑眉,不过个死结,他直接拉断头发又何须解开。
见他伸出手指一勾,轻轻拉了下,并没有勾断。许是绕了三圈,才使得头发都坚韧起来。
看着手腕背后的红印子。
再去看努力整理被褥的小孩。
老妖怪生出个算了的想法,先依着他吧,明后天等他忘了,自然就悄悄用剪子剪开。
陆观道理了半天也没见铺平,他呆呆地坐在一边,揉了揉乱发。
“哼……”自己生自己的闷气。
斐守岁笑着拍拍枕头:“还不睡?”
“可是……”
“夜深了。”
“好吧。”
小孩鼓着的腮帮子一泄气,很是听话地睡回原来的位置。小手一定要拉住斐守岁的袖子,还拍拍枕头示意斐守岁睡过去点。
两个枕头本来靠得很远,被小孩做贼似的整理后,是贴在一块儿了。
斐守岁不作挣扎,顺势躺下。垂着眼眸看小孩给自己盖好被子,又去帮他。等到什么声响都没有了,小孩便有心的与斐守岁对视。
平日里都是各睡各的,虽然到了半夜陆观道总能准确无误地抱住斐守岁,但那会子陆观道睡得沉,早上起来斐守岁已经穿戴整齐,小孩也就不知道有这会子事。
夜深人静,两双眼睛看着彼此。
外头忽得刮来一阵风,纸窗作响。
阴冷的秋从缝隙里钻进来,飘过屏风,在屋子里头乱转。
小孩开始犯困,一合上眼又抬起来,他的手拉着斐守岁,在平稳的一呼一吸之间慢慢松开。
“不走……”
“嗯,”斐守岁反握住陆观道的手,移了移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不会走的。”
……
次日清晨。
这是第一回陆观道醒得比斐守岁早。
小孩扯了扯已经不合身的衣裳,很别扭地坐在一边。看着短一大截的袖口,他挠挠头发,以为所有的孩子都长得这么快。
等着斐守岁醒来时,谢家碎嘴早早地过来扣了门。
听那巧嘴大声道:“斐兄起了吗?怕你没起特意来叫你一声!一刻钟后我会再来找你。”
声音拉得很长很长,吵到鸟雀哗啦啦从窗边飞远。
斐守岁被叫醒,一个起身愣愣地看着被褥。
“啧。”
收拾三四,在客栈一楼吃了热粥,便起身去了薛宅。
站在薛宅宽不知多少的大道里,谢义山与江千念仍着昨日的衣裳。陆观道穿了件小道袍,是昨夜里谢家伯茶与江幸连夜裁的。斐守岁就是普通书生打扮,并无差别。
谢家伯茶在最前头,提一嘴:“我方才说的记住了吧。”
这是说给陆观道听的。
陆观道在后头应了声,回道:“我是你的小师叔,下山历练。嗯……是虽不近人情,但修为极高的小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