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便不再与关越纠缠这个问题。到得车旁,关越给天和开门,自己收伞,上了驾驶位,开车去Quant俱乐部。天和已经收到了预约短信,以及关越转发给他的,对方的回复——冯嵩接受了关越的邀约,答应在俱乐部里玩三局牌。
关越的名声还是相当响亮的,在金融圈里,他的战绩简直就是如雷贯耳。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天和一直很奇怪。
关越:“我投过他的创业公司。”
天和道:“招人是我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关越:“我保证不说话,本色出演。”
天和说:“去俱乐部吃吧,都快七点了。”
关越:“让他等着。”
关越预订了布莱诺斯餐厅的烛光晚餐,雪下得更大了,温室房包间里绽放着大蓬大蓬的保加利亚玫瑰,外头则是一场鹅毛大雪,在悠扬的小提琴声里温柔地覆盖了全城。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被人追。”天和说。
“你终于发现了。”关越答道,“不过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考虑,理性一点,不要冲动用事。”
天和有许多话想和关越聊聊,作为那天的回应,他想过无数次,许多问题与矛盾哪怕复合了,也依旧存在着。但至少在今天,在此地,在他未曾确定自己的心意前,他不想去思考太多。
天和:“CEO要以身作则,不要沉迷于职场恋情。”
“现在是下班时间。”关越一抖餐巾,漫不经心道,“还是你想加班聊下工作?”
天和说:“离开青松后,你认真地检讨过么?”
关越:“马里奥的事?”
天和觉得关越有时候实在太自大了,就像相信马里奥一样,最后遭到了他的背叛,这家伙就不能改改自己的脾气吗?
“这世上连手足兄弟也会背叛自己,”关越喝了点汤,随口道,“何况陌生人,我早有预感。”
天和:“所以看来我的惨痛经历没有给你提供任何经验。”
关越答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实话说,我们都得感谢他。”
天和:“那我建议你送他一块新的百达翡丽表示适可而止的感谢。”
关越:“对于一个即将动身前往朝鲜的人,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天和终于狂笑起来,关越眼里也带着笑意,正要再逗他几句时,佟凯的电话来了,关越只看了一眼就随手挂掉。
“你现在已经学会挂人电话了。”天和说。
关越:“因为今天有求于人,不能怠慢。”
天和端详关越,想了想,说:“我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烛光晚餐。”
关越说:“我一直对这个新公司的名字觉得很困扰,所以想把冠名权交给你。”
天和:“叫‘法棍资本’怎么样?”
关越:“你不介意的话我没关系,毕竟以后你也要对外宣称‘我们最大的投资方是法棍资本’。”
天和:“……”
关越眉头一扬,示意他决定。
天和:“我决定不了。”
天和自然知道关越的意思——也许新公司会被起名为“越和”或“和越”或者把他们名字的首字母结合下,作为一个见证。这个行为非常浪漫,让天和心跳加速,但一旦确立下来,万一他们最后走不到一起呢?
那这公司名就是明摆着不停地给两人捅刀子。
关越:“我以为你会喜欢起名这项工作,幸亏我准备了一些备选方案,你看一下?”
纸上只有两个名字,一个是“越和资本”,一个是“和越资本”。
“我有的选吗?!”天和道。
关越伸出手,天和只得与他剪刀石头布,最后关越三盘两胜,彼此又没事人一样地吃晚餐。
天和只得说:“算了,这是老天的旨意,就越和吧,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总让我想起那个‘人和腊肉店’的笑话。”
关越:“……”
天和终于成功地扳回一局,心想反正是你自己要起这个名字,到时万一又吵起来,后悔了自己解决,我不管你。
轮到天和的电话响了,是佟凯,天和也把电话挂掉,紧接着佟凯又打给关越,就这么两个手机来回打。最后天和无奈,开了免提。
“关越在么?”佟凯疲惫地说,“借他一会儿,让他出来陪我喝酒。”
夜十点,Quant俱乐部。
关越与佟凯坐在吧台前,佟凯仰脖,将杯中白兰地喝光,示意酒保再来一杯。
关越则陪佟凯喝着一杯加了绿茶的芝华士,俱乐部里的大投影播放着1953年的《罗马假日》,格里高利·派克骑着自行车,载着着他的公主奥黛丽·赫本穿过罗马的大街小巷。
“他说他要踢死我。”佟凯朝关越悲伤地说。
关越一脸平静,在佟凯身侧伸出手,一手搭着佟凯肩膀,象征性地拍了拍。
佟凯:“听到惨叫鸡的惨叫时,我就像在梦里惊醒了,镜花水月,这就是一场梦。法棍,当年你分手时,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告诉我。”
关越回头一瞥角落里的牌桌,灯光明亮,落在身穿白毛衣的天和头上,天和边看罗马假日,边与牌桌一侧的黄毛闲聊,荷官正给两人发牌。
“闻天和,你想给我看什么?”冯嵩依旧穿着他那条迷彩军裤,上身迷彩背心,露出古铜色的胳膊与肩背,捋了下满头杀马特的黄毛,朝天和说。
天和边看电影边说:“一个AI,不过今天它陪朋友相亲去了。”
冯嵩:“能相亲的AI,有意思,成功了么?”
天和一瞥吧台处的佟凯与关越。
“看上去没有成功。”天和朝冯嵩道,“关键时刻,还是不让它来帮倒忙了,我承认之前的行为是我欠考虑。”
冯嵩:“闻天和,你和关越搞到一起了?”
天和有点奇怪,打量这黄毛,说:“咱俩还不太熟,别用这种老知己的语气吧。”
冯嵩:“神棍的大名在Quant圈子里如雷贯耳,神交已久了。”
天和:“你怎么会认识关越?”
冯嵩拿到最后一张牌,看了眼,拈起酒杯,说:“他投过我以前的公司。”
“啊……”天和点点头,说,“那个合伙人打架,最后把硬盘扔到楼下去的创业公司。”
冯嵩一本正经地点头,伸出手,意思你看,咱俩对双方都很清楚。
天和便与他握了握,各自开牌,冯嵩两对,天和一对,天和扔给他一个筹码,明显因为看电影,没有专心打牌。
“你俩联手的话,”冯嵩想了想,说,“结果我不敢想象,应该会成就一段金融业界的传奇吧?”
天和喝了点特调龙舌兰,注视投影上的派克把手伸进真理之口里,领到牌,冯嵩伸手过来,想偷掀天和的底牌,被天和按住。
天和:“你真讨厌。”
冯嵩一手搭着天和肩膀,凑到他耳畔,低声说:“我很好奇,关越到底是不是你凯子?”
吧台前,关越看见冯嵩越过了红线,放下杯正要过去,但明显冯嵩对天和没有太大兴趣,只是搭了下便收回手,关越于是又转回来坐着。
佟凯拉着关越的领子,把关越拉得靠过来一点,粗暴地说:“我不活了!”
关越:“……”
“你一个直男程序员,”天和语重心长地朝冯嵩说,“代码写了吗?期刊读了吗?区块链知识复习了吗?尽关心别人的感情八卦做什么?”
冯嵩摊手,示意荷官继续发牌,天和答道:“以前谈过一段恋爱,目前正常合作,你不用太担心公司被开成我们的夫夫店。”
冯嵩:“不去。”
天和:“你想了解下我的计划么?我保证你有兴趣。”
冯嵩摇摇头,说:“不,不想去。”
天和押筹码:“那给我个理由,我也好向老板交代。”
冯嵩跟筹码:“理由就是你的老板,只要关越当CEO,我就不想去。”
天和一瞥远处关越,翻牌,说:“我不知道你俩居然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