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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年明月夜(93)
作者:芸香青柠 阅读记录
天地無窮,而人生,須臾。
李楹緩緩睜開眼睛,她看向面前那個身穿黑色鶴氅的嶙峋身影,巖巖若孤松,蕭蕭若落木,她越蕩越高,往前的時候,是離他很近,但身體往後蕩去的時候,卻離他很遠,遠到,都看不清他的身影瞭。
他站在那裡,孤孤單單的,好像天地間,就他一個人一般,李楹忽想起那日,她對崔珣說,如果真的是阿娘殺的她,她會覺得世間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她會自己去枉死城,等待阿娘壽終正寢她再轉世。
但如果查明,是阿娘殺的她,她真的會毫無留戀去枉死城麼?
此時此刻,她忽然有些遲疑瞭。
李楹握著彩帶的手臂也漸漸沒有再使力瞭,她突然不想蕩那麼高瞭,蕩的高,是能看見雲興霞蔚,但是,會離他很遠。
離他近之後,就不想離他很遠。
秋千慢慢停瞭下來,李楹準備踏下踏板,但是大概是太久沒蕩瞭,她下秋千時,沒有站穩,整個人往前跌去。
崔珣及時伸出雙臂,接住她,她整個人也踉蹌跌到瞭崔珣的懷中,她擡起頭,看向他蒼白如雪,又瀲灩如蓮的面容。
她沒有像以前一樣迅速離開他,隻是仰著頭,看著他,眼眸璀璨如星辰,崔珣也定定看著她,片刻後,卻忽放開扶住她的手,不動聲色的往後退瞭一步,神色平靜:“時候不早瞭,我們回去吧。”
李楹心中,莫名湧起一絲失落,她抿唇,垂下頭,道:“好。”
寒食節即將過去,渭河河畔,卻仍舊喧囂陣陣,十幾個錦衣華服的貴族青年正圍坐在一處高臺前,看著臺上兩隻鬥雞爭鬥。
寒食節遊樂中,鬥雞尤為盛行,有人大聲喝彩,有人屏住呼吸,中郎將沈闕端坐在黑檀案幾前,舉著金杯,飲著聖人禦賜的燒春酒,目不轉睛的看著臺上鬥雞。
兩隻鬥雞互相啄到羽毛紛飛,不一會,那隻大的鬥雞敗下陣下,一個穿著深綠常服的六品官員撫掌笑道:“沈將軍,某贏瞭。”
沈闕父親被封為沈國公,父親病逝後,他就襲瞭國公一爵,但他向來不許人喊他沈國公,隻許人喊他沈將軍,他面色陰沉,他瞧瞭眼仆人抱來的落敗鬥雞,道:“沒用的東西,留著做什麼,殺瞭扔渭河裡去!”
仆人得令,便提起鬥雞的翅膀,那鬥雞似乎預料到大難將至,拼命掙紮,叫聲淒慘,但還是被仆人咔嚓一下,扭斷瞭脖子,然後撲通扔進瞭渭河。
那個贏瞭的六品官員見狀,也訕訕坐下,坐在沈闕對面的是黃門侍郎王暄和大理寺少卿盧淮,盧淮不平道:“一隻鬥雞,買來要數千文錢,而一戶農傢,辛苦一年,所得也不過才數千文,輸瞭一次就殺,未免太過豪橫。”
王暄曬笑:“沈闕在太後和聖人處獲得的封賞,不亞於崔珣,他會心疼一隻鬥雞?”
賞春宴仍在繼續,高臺上已撤瞭鬥雞,改為教坊樂姬吹笙鼓簧,絲樂聲聲,但衆人明顯神色都有些不快,盧淮厭惡道:“此人氣量狹窄,人品低劣,更甚崔珣,要不是我叔父讓我和他結交,這賞春宴,我是真不願意來。”
王暄也道:“盧相公向來高風峻節,不知為何對此人格外寬容。”
“他是聖人表兄,太後外甥,叔父定然不願得罪他。”
王暄心中卻是另一種想法,盧淮叔父盧裕民,最是兩袖清風,嫉惡如仇,就算是李氏皇族,犯瞭律法他也照參不誤,而沈闕驕橫跋扈,貪贓枉法,在長安城幾乎人盡皆知,他卻從來沒參過沈闕,真是奇哉怪哉。
衆人心中腹誹沈闕蠻橫,面容皆露出鄙夷神色,沈闕捏著金杯,冷笑一聲:“諸位,某曉得你們都是世傢子弟,瞧不上某這個寒門乍富,你們瞧不上某,某也瞧不上你們,但當今聖人之母,與某之母,乃是骨肉至親,聖人春秋正盛,往後幾十年,就勞煩各位,要繼續捏著鼻子,和某這寒門相處瞭。”
沈闕這話說的狂妄,盧淮王暄等人都變瞭神色,盧淮幾乎要拍案而起,還是王暄在桌下拽住他的衣角,他才沒有發怒,盧淮憤然道:“驕狂至此!這和崔珣有什麼分別?”
王暄道:“有分別。”
“什麼分別?”
“崔珣至少知道誰是給他富貴之人,而此人,一邊享受著富貴,一邊憎恨著給他富貴之人。”王暄搖頭道:“此人能活多久,歸結於給他富貴之人,能容忍他多久。”
賞春宴還在繼續,沈闕飲下一杯燒春酒,瞇著眼睛,看著臺上樂姬吹笙鼓簧,有一琵琶姬格外美貌,手指輕攏慢撚,低眉信彈,她雖是低賤樂姬,但看向臺下官員的眼神,卻絲毫沒有其餘樂姬的諂媚討好,好像她不是被人看不起的玩物,反而是她看不起這些天潢貴胄,沈闕不由想起六年前,那個被他誘殺的天威軍虞侯,明明是出身寒族的卑賤之人,在長樂驛時,卻鄙夷的看著他這個天子表兄、世襲國公,他在明晃晃的瞧不上他,他知道為何他瞧不上他,因為他對天威軍主帥不敬,所以一個虞侯也敢不搭理他,可是一個虞侯,他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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